第355章 换你一世安（2/2）
霍云诀的眼神定在地图上，那段距离梵海最后的一百多里路线。
“顾辽河说，带走青青的可能不是姜去寒，我从来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武功高强的女护卫，青青上一世的梦境也没见过，应该不会是他。”
卫风皱眉：“那到底是谁会劫持阿照公主？难道是邕王干的吗？”
霍云诀疲惫不堪的脸上闪过一抹冷光。
“若真是他，京都早就变天了。再则，姜且留下口信说他追去梵海搬救兵寻找青青，或许他已经猜到了对方身份，只是碍于什么原因，不好直接告诉我们。”
霍云诀的直觉告诉他，姜去寒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掳走宁子青。
但之后，姜且的消息一直没再传来，他始终猜不到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事到如今，只有尽快赶到梵海一探究竟，救出宁子青。
天色蒙蒙亮，雾霭还未完全消散，苏衍七几人逃到了一条通往不同地方的岔路口。
嫣姒请示苏衍七。
“君上，我们现在是带阿照公主回南曜国，还是翻越趾麟山去北洛国？”
苏衍七拉稳缰绳，心中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西边那条路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影。
在场几人皆一惊，羌泽立刻拔刀砍去，那人身形一转，迅速跪在了苏衍七的马下。
“君上，刀下留人！卑职是商大人派来，在此处专门等候君上的。”
苏衍七放松了警惕，开口问：“商大人和几位大人现在在何处？”
侍卫回禀道：“在忘归寺里。”
苏衍七神色微愣：“你们为何去而复返，孤不是让你们先回北洛国吗？”
侍卫继续解释：“君上此前执意去救阿照公主，把我们留在辽城。在你走后第三日，有人送了封信到驿馆交给商大人。商大人看完信就带着我们回到了趾麟山，等雪化了大半，我们才得以进山，去了忘归寺，等候君上归来。”
苏衍七不疑有他，心中已有了决断：“你速去通知商大人他们，孤先送阿照公主平安返回南曜国，再赶来与你们汇合。”
说罢，正欲驾马离去，那侍卫倏地站起身，张开手拦在了前面。
“君上且慢，舍圆大师有句话让我转达给您。”
苏衍七急色道：“什么话？”
“他说，请君上务必带阿照公主前去一见，他可解君上当前之困。”
苏衍七怔愣了几瞬，旋即调转马头，驶向趾麟山。
戌时方至忘归寺门前。
苏衍七拉缰下马，发现怀中的宁子青再度陷入了昏迷，一直未醒转。
苏衍七眉心拧紧，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抱起她大步迈进了寺中。
“臣等参见君上。”
一进去，等候多时的大臣们站在两旁恭迎苏衍七到来。
“舍圆大师在何处？”
苏衍七未与他们寒暄，眼睛在人群中焦急寻找舍圆大师的身影。
“施主，请随我来，主持在大殿等您。”
一个小沙弥站出来，为苏衍七引路。
一群人来到大殿门口，却被两个守门的僧人拦在了殿外。
“主持交代，只见苏施主与他怀中的女施主，其余人等，请在殿外等候。”
苏衍七便对众人道：“天色已晚，你们别围在这里，都下去休息吧。”
商参他们恭敬应下，可等苏衍七进入大殿后，他们谁都没离开。
殿内，舍圆大师坐在蒲团上，转着手中的佛珠，念诵佛经。
佛声入耳，顿觉让人心生安宁。苏衍七放松了神情，抱着宁子青，缓步走过去，跪在了舍圆大师身边，虔诚恳求。
“大师，您能救救青青吗？”
舍圆大师手指停顿，望着慈悲的佛像拜了一拜，看向苏衍七问。
“阿弥陀佛，苏施主可悟了？”
苏衍七眉头微微一蹙，眼里闪过一丝怅然若失和迷茫。
“还请大师为我解惑。”
舍圆大师侧过身来，低声叹息。
“前尘往事已亦去，今生情债皆已还。施主究竟还在执念什么？”
苏衍七嗓音微哑，声音中透着一股坚定：“我想用这两世的偿还，求第三世情缘，可以吗？”
舍圆大师摇了摇头，悲悯地看着他：“兰因絮果已注定，莫要再妄求来世的因果。若执念太深，此劫恐难解，施主，是时候放下了。”
苏衍七听完这话，神思有片刻恍惚，而后固执地说道：“可我偏要求一个与她的来世呢？”
“这位女施主的帕中三缘，终须一结。老衲言尽于此，望施主莫再强求。”
一刻钟后。
苏衍七抱着宁子青走出殿外，见漫天大雪飞扬，驻足静默了半晌后，抬步走至空地中，叫人拿来一只空碗和一柄匕首，搂起宁子青席地而坐。
“君上，您这是做什么？”
大臣们惊愕，紧跟着跪了下去。
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见苏衍七解开了外袍和衣襟，拿起匕首，义无反顾地对准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
所有人被这一幕吓得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叩首痛呼。
“君上，您快住手啊，万万不可再伤害您的身体了。”
嫣姒痛心疾首地哭喊道：“君上，您为三小姐已经付出太多了，求您放过自己吧！”
苏衍七神色异常平静，似乎感觉不了一点疼痛。
“你们哭什么？孤只不过取了一点心头血而已，死不了。”
大臣们声泪俱下，悲痛万分。
苏衍七不动声色取了半碗心头血后，缓缓抽出匕首，又卷起袖口擦拭干净刀柄，小心翼翼割下宁子青一缕头发藏进怀中。
“青青，你既亲口许了我来世相见，我便用这两世，换你一世安。三生三世，你我两世皆无缘，那我只求来世可好。”
苏衍七招了招手。
两个僧人过来扶走了宁子青。
与此同时，舍圆大师领着众僧聚集在佛殿内，开始诵经祈祷。
失血过多的苏衍七，听到诵经声悠悠传来，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昏厥倒地。
嫣姒他们见状，冲过去惊讶地发现，苏衍七那一头乌黑的发丝间，竟悄然生出了许多白发。
晨起时，窗外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苏衍七推开房门，屏退了所有守卫，独自撑了伞，沿着蜿蜒的小径往寺院后山去赏雪。
他沿着青石板小路缓缓步入山林间，冷风如刀，灌满他的衣袍，吹得额前几缕白发肆意拂过脸颊。行至路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空旷而寂静的雪地。
苏衍七走得有些累了，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摊开手掌去接那在空中飞舞的雪花。
一片片雪花落入他微凉的掌心中，很快融化，冰冷刺骨。
少顷，他抬脚又行了几步路，抬头间，忽见一只白鹤在他头顶之上盘旋鸣叫，随后振翅飞向前方。
苏衍七鬼使神差般跟随那只白鹤的踪迹，继续向前行了数十步之遥。
远远地，一株绽放的红梅树赫然映入眼帘，傲立雪中，遗世独立。
白鹤轻轻飞落在他脚边，静静地站立着。
苏衍七愣在原地。
一道久远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七郎君，原来这就是你画作中的那株梅花树啊，它结的果子好吃吗？”
“青青，此梅非彼梅，我画中的梅花树只开花不结果的，别瞎念。”
“管它开花，还是能结果的梅树，我都喜欢！”
……
“那我呢？”
“你又不能开花，不能结果，我干嘛要喜欢你。”
……
“原来……我才是此梅非彼梅啊！”
苏衍七喃喃自语，托着羸弱的身体，伫立在皑皑雪地中。弃了伞，任由风雪侵袭，他孤寂地望着远处那株红梅树，满目苍凉与落寂。
风雪无声，落满肩霜，身旁唯有一鹤一梅树相伴，独独缺了他的妻。
苏衍七痴痴地笑了笑。
相思成疾，两世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