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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降雨的程度已经渐渐转小了,天也慢慢半亮了起来,早不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各种各样的言论渐渐能模糊地灌到松山重治耳朵里。令他既尴尬又有点愤怒老子堂堂六千石武士不也老老实实出来淋雨踩泥巴了你们意见倒比我还大
本来是被人逼着勉强才出阵的,但看这个毫无军纪的情况,忽然觉得来几次类似的锻炼可能也不错。
于是松山重治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清清嗓门,开大嗓门叫到:“诸位敌方的织田弹正是个擅长奇袭的人所以我们必须去渡河的要冲地段巡守从现在开始给我把嘴巴闭紧了现在是什么局面还要我说吗将来是富贵还是潦倒就看今日了这时候你们要是稍微有点志向,就给老子表现得像个男人一点好了,出发中村带着你的备队先走野田你最后其他的跟紧我的旗帜”
说完闷头便对备大将、番头们发号施令。
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不过至少交头接耳的声音小了很多。众人尽管都是不情不愿,拖拖拉拉,没精打采的,但也算是老实本分地执行了命令。
好歹平手汎秀编制常备军的时候是用了心的,行政人事管理,后勤保障和退伍安排都很重视,尽量让士兵的斗志、主动性与执行力,比同时代的征召兵要稍微强出一点点来。
“留在军队,担任旗本,就有丰厚俸禄,受人尊重的地位,也存在晋升可能性,以及后路保障。但一旦违反命令被逐出,就只能回到原来半兵半民的身份。”这个观点已经渐渐在和泉为中心的地域里深入人心了。
再加上,松山重治是一个合格线以上的将领,指挥不算太差,赏罚比较公正,也肯冲锋在前,拥有一定的声望。
既然他本人也全副武装地在泥水中一深一浅地艰难移动,而不是躺在帐子里偷闲享受,士兵们也能够跟得上脚步。
“目标是东北方向,两天前斥候回报说那里可能有搭建浮桥的痕迹,我们去那里守备。地方你应该知道,就是废弃龙王寺的对面”
松山重治向先行一步的头号部下中村高续交待了任务,后者一声不吭就默默地带着人往前走。连“跟我来”之类的话都没有,因为这家伙一贯是靠英勇拼杀的行动而不是喊口号来建立存在感的。
正好补充了松山重治擅长交际而武力不足的缺点。
一旁临时充作“监军”的铃木秀元不由得点了点头本来只是抱着“给外乡人找点麻烦也没差”的心思刁难而已,可是现在一看,又有点为平手家感到自豪的情绪了。
这种恶劣天气虽然雨好像小了一点,但泥泞完全没有消除还能如此轻易地按照命令走出营帐,应该算是天下难得的精兵了吧
带着这种心情,铃木秀元看着友军走了半天,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小人了明明处在这么强势的平手氏集团,怎么能老想一些本地人外乡人之类的破事呢应该更有志气一点才对。
当然东军的织田弹正也不是好对付的人
铃木秀元并没有觉得对方是旧主而有心理阴影。他没有做过织田家的直臣,而织田家又不是什么世代执掌尾张的名门,所以双方几乎不存在什么名分。
要说的话,几十年前平手氏跟织田氏一样,都是斯波家的奉行呢
他摇头晃脑地乱七八糟想了半天才打算回去复命。
然而刚一转身,忽然从东北方传来巨大的喊杀声,令人大吃一惊。
第二十九章 狭路相逢
被誉为“石川之战”的合战已经持续了二十多日。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性交锋,双方对于临河一线的布置已经彼此了然,但都没有无法深入到后方。
总计超过一百町11公里的水岸不可能处处布防,肯定是有主次缓急之分的。
幽居三年,除了抬头望天以外基本无事可做,又加上关节伤口处对阴雨寒冷天气的格外敏感,如今织田信长对近畿的气候可以说是颇有一番研究,他提前预料到可能存在的降温和大雨,从四个不同地点布下疑兵,佯作攻势,然后亲自带着最值得信任的部队,在第五个真正的突破口展开行动。
河流的下游处,沿着“西军”左翼与中阵的空隙处,“东军”挥师七千,借着尚未彻底完成的临时浮桥,强渡越过了石川,在名为“龙王寺”的废弃僧院处登岸。
此处原本应该由淡路国众野口长利所率领的一百五十人暗中驻守。但这家伙见风雨极大,过于疏忽,又忍耐不住,便回到破庙里呼呼大睡了。
士兵们上行下效,见贤思齐,也是尽可能的偷懒摸鱼。
石川五右卫门所部的忍者倒是还保持着一定频率的出勤,但被几处疑兵吸引了过多的注意力,没有太关注这一片。
直到平手汎秀从直觉中感到一丝担忧,又在复杂情报的蛛丝马迹里面找到不妥之处,才临时派了人发布新的命令。
织田信长率军渡过河口,见数百步外,视野极好,一览无余的废弃寺庙中毫无动静,大笑顾左右曰:“人言平手刑部为稀世智将,以吾观之不过如此。若在此处设兵,我军岂有奇袭之理”
为防止破庙中有避雨的流浪汉走漏偶然消息,仍令木下秀吉、中岛秀政、金森长近等,率部急进,围住去路,入寺中搜查,吩咐说“杀掉一切可疑者”。
寺中守兵被响动惊醒,惊慌失措,想要抵抗却根本来不及穿上盔甲,破门跳窗往外走的途径也都被封死,顷刻间全军覆没,剩余二三十人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木下秀吉见之也大吃了一惊,连忙回报上去。
闻言织田信长神色稍异,继而又捋须冷笑:“原本平手刑部并非是不知兵,而是不知将这等失职无用之辈,却也留在军中作甚”
接着铁青着脸肃然到:“此战无需挂念首级更无暇照看俘虏,寺中敌军尽皆灭口”
木下秀吉毫不犹豫答了声“是”,干劲利落地动了手。
然后就在破庙周围休息片刻,让部队恢复体力,整理衣装,再吃一点被雨水浸透的干粮充饥。
安营扎寨是不可能的,也没有明火。但士卒们并未有什么抱怨,只是默默地以番队为单位,聚集蹲坐在一起,蓄力待发。
织田信长略略清点了一下人数,得知出发的七千二百众,尚有五千左右还保留着建制,其余的皆不知是掉队还是走散。
众人知之,忐忑不安。
唯织田信长笑曰:“昔年桶狭间仅有二千壮士随身,今有数倍,足矣”
明智光秀顿时意气风发,慨然到:“看来现在亦当直取敌酋”
织田信长摇头:“彼时深晓今川本阵所在,今日却难断平手将旗何处。宜可见机行事,另择巧径。何况”
“何况”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而是转身开始发号施令,让柴田胜家、蜂屋赖隆、野野村正成、福富秀胜等人前驱沿河向南方袭击。
并难得一见地向家臣做出解释:“前番已知,那里是三好降将松山重治列阵。此乃是平手旗本众最弱一环,势必无法顾应侧后。尔等一击得手,驱其溃逃四散,自然令西军士气动摇。”
诸将慨然应诺。
此时大雨渐渐转小,天色渐明,已经能够大致辩清前后左右的情况了。被点名出列的将士们沿着织田信长刀刃所指方向,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