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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了闭眼,最后一次同她解释:“当年我并未拘着你,定要守在这后宅里、守着我度日。母亲先还想不通,后亦被我说服,是你自己放弃了离开。”
他似听到她说了甚么,很恶毒,却又似没有听到,沈桓过来替他撑起青布大伞,面目慌乱。
他谁也不理睬,疾步抬手掀帘进得屋里,人去楼空,只有母亲端坐桌前,在等他。
“我的九儿在哪里”他面容平静极了,嗓音却颤抖的不由己。
“她不是你的九儿,她是当今皇帝的皇后,自然要回到她该去的地方沈二,算为娘求你,沈门一族的荣光经不起她来拆啊。”
母亲在悲伤哀求,他神情苍凉又绝望的看向她
手中的纸包“砰”地掉落于地,散着热气的栗子,滴溜溜滚了一地。
问他是何滋味么,心如刀绞。
沈二爷睁开了双目,似昏睡了一会,又似长眠了一世。
有股子噬骨的痛楚,从背后延展至四肢百骸,他困难地吞咽口水,喉咙如火烧灼般。
“二爷,你醒了吗”
他听到有个声音,呜呜咽咽在问,像要马上哭出来了。
觑眼望过去,果然是舜钰,眼眶红红的,鼻尖亦红红的,楚楚如只白玉兔子般惹人怜疼。
“口渴,给我碗水。”沈二爷觉得已经很大声,却见她靠过来,把耳凑近他的唇,他只得再说一遍。
显见这回听仔细了,能感觉她跳将起来。
一阵窸窣响动后,她端着碗过来,用调羹在里头划着热气,划得沈二爷都叹气了,才觉颌下塞入块帕子。
舜钰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喂着,看他喉结微滚一口一口吞着。
待喝完水,她把碗儿放台几上,打算起身去寻萧大夫,才发现手指被二爷攥在手心里。
有些奇怪的抬头,才发现沈二爷在看着她,声音低沉又温柔:“九儿你在啊”
他说的甚么听不清,竟伤得这样的重。
舜钰蓦得难过起来:“我只想着缝衣裳要护胸前,原来背后也是极危险哩。”
沈二爷却被她逗笑了,嘴角才扬起,即牵扯到背胛的伤处,忍不得低吟一声。
舜钰唬得抽出手就往营帐外跑,他想拦都拦不住。
果不其然,这营帐里瞬间便热闹的像个集市,嘀嘀咕咕没个清静。
萧大夫给沈二爷重新敷遍药,再用棉纱裹紧实,开始自卖自夸:“沈阁老这伤若落到宫里那帮太医,或钱秉义吹牛老儿手里,说他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你们想啊,箭头可抹了黑蛛巨毒,从背后穿过”他把指甲尖掐掐:“就差这一点点,就把心戳个血淋淋的窟窿。”
众人将信将疑,沈桓一拍自个大腿道:“瞧这条腿,几位太医都说要锯掉,若不是萧神医妙手回春,我现还能在这里剿匪”
萧大夫清咳一嗓子,昂首挺胸很深沉的模样。
沈容嘴里嚼着根紫檀草,冷不丁插话进来:“萧大夫把大李的食指接到中指上,生生比旁人短了半截。”
更有那五饱含热泪现身说法:“我明明是吃坏肚拉稀,萧大夫非说我中巨毒,又是泡药虫浴,又是以毒攻毒,半条命被他整没了。”
舜钰听得心突突跳,徐泾看出她的担忧,拈髯笑眯眯地:“冯生莫怕,二爷无事了,否则他们哪敢在这里耍嘴皮子。”
舜钰想想倒也是番道理,不再多说甚么。
环顾四周却不见徐蓝的身影,才发现自沈二爷出事后,她似乎就没见过他一面。
徐蓝骑马带兵巡城,看着原冷清清的街道,已三三两两有了百姓的身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绫罗绸缎的,背竹蒌挑担的都浴着黄昏柔和的霞光,吹着稍晚的凉风,每个人脸上有着难得惬意的表情。
货郎挑着生意担子,拨浪鼓摇得咚咚响,糖人儿吹得胀鼓鼓,吸引着几个娃娃拽着爹娘的衣袖,迈不动步。
这时候的爹娘是慷慨的,娃娃是欢乐的,连带货郎都是满足的。
各种老店铺子也开张了,掌柜伙计站在门前,高声吆喝招揽生意。
香烛纸马、粮食油坊、泥具茶坞等铺内都光影幢幢,人头攒动。
任谁也难看出五日前这里曾经历过一场鏖战,除了那马上的将军,马下的兵士,时刻提醒着人们,这安宁祥和的街景,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在维护。
便有个青衣掌柜上前拦住徐蓝的前路,手里提个陶瓷罐子,高举过头奉与他。
兵士迟疑的回首等待将军指令,见他微微颌首,遂道谢接过,又从袖笼里掏出几百文与他。
青衣掌柜拎着钱串儿,愣了半晌,再回头看时,他们已拐过路口,不见了踪迹。
注:关联章节,382章。
第肆壹伍章 情掩藏
徐蓝提着陶瓷罐子,不疾不徐朝营帐走,迎面有将兵走近拱手作揖,他颌首笑笑,很沉默的样子。
忽然步履微顿,观帐里晕黄烛火摇摇,人若剪影娑娑,神魂不自禁的倘恍。
犹记书堂荫凉,小窗内,语语言言,总绸缪。
流光转日月,年华渐老,无可奈,原来这世间,唯情最是难留。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说不出的寂寥失落之色,滞了半晌才掀帘入帐内。
舜钰坐在桌案前等得都要睡着了,忽听簇簇响动,眨巴眼儿见徐蓝稳健走进来,她迎前,仰起脸问:“你一早便去巡城,这般晚才回,可用过晚膳否”
徐蓝解铠甲的手未停,看她一眼,摇摇头。
舜钰便笑道:“知你会如此,我弄了些吃食,你盥洗完手面来用。”
徐蓝没有说话,铜盆里清水已备好,他俯身掬着泼面,凉意解去颜骨尘封一日的暑气,心底似乎也坦落许多。
桌案上摆五六盘碗,一盘切成片熏成烟香的肠子,一盘青红鲜椒炒得拆骨肉,一盘糖醋烧的红稠稠鲤鱼,两三碗油盐炒得碧莹莹时蔬,一碗白菜火腿汤,并一盘掺过鹅油的荡面蒸饼,层层叠着,散着香味儿。
舜钰替他斟了金华酒,徐蓝拈着盏一饮而尽,再自斟一盏,沉沉开了口:“你心底可怪责我战时情难自控,而陷老师于生死一线间,是惩是罚,待老师醒后定夺,我甘愿受之。”
舜钰抿着唇看他会儿,才道:“何曾怪过自古常言总不欺,沙场征战轻生死,成败二字转瞬间。老师舍身相救,只为你能抗敌大捷,免生灵涂炭,百姓颠连。既然未辜负他期许,又何来甚么怪责呢。”
“元稹揣着败落心思,不曾察觉将兵因能重返故里,而对你油生崇敬,不曾察觉百姓因吉安城泰定,而对你满是感激。历朝能大成名扬者,持阔达之才,不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