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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告诉伊耆,自己所用的那面大鼓,乃是用东海一种称为夔的神兽之皮制成。此兽十分难得,但皮质坚硬,配以铜鼓身产生剧大鼓声,足可以将山石震裂。若是不用伊耆他们耳中所塞之物加以防备,只需三通鼓,轻则让人眼花心乱、不辨方向,重则让人皮肤、血管皆尽迸裂,五脏破碎,痛苦而亡。如今夔鼓已敲了足有七、八刻时间,想来南岸营地中,已不剩什么活物了。
族长随后便命人挥动战旗,引兵过江,追击南岸的残部去了。大军过境之后,只留一片满是血污的土地,以及伊耆、里希,同寥寥千余名伊耆族人。伊耆等人奉命断后,并打扫战场。听着远处仍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伊耆决定先行渡江,去尤的营地中走一趟,把阵亡的将士们一一安葬这些人,毕竟也曾是他们血浓于水的同族
待得将江北的族人埋葬之后,伊耆便率先用绳索钩住对岸的绞机,拉着小舟渡过了宽广的江面。抵达南岸时,却见尤的营地中早已是尸横遍野。
里希见仍有许多人吐着血沫,仍挣扎着想要活下去,于心不忍,便要施以援手。可伊耆却阻止了她,因为他知晓,眼前的这些人,尽是被夔鼓声震碎了五脏六腑。如今他们吐出的,不仅是血,还有肚腹内脏的碎片与残渣。即使仍有一口气,身体被如此破坏后,无论再强壮的人,也无挽回的可能。否则,族长也不会任由这些所谓的叛乱之徒躺在营中,而未亲自了结他们的性命,以绝后患。
伊耆在营中寻了半晌,这才看到了躺在绞车下,被大战中拉折的,绞车上的断木、草叶覆盖住了大半个身体的尤。他抿了抿嘴,心中一阵悲痛之感袭来,随后缓缓地走了过去。
伊耆将覆在尤身上的杂物一一移去,这才清楚地看见,尤此时浑身的血脉皮肤,也已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全身上下几乎被鲜血染了个遍。而尤头顶上原本那两枚尖尖的犄角,此时也已折断了一只,鲜红的断口中,还能看见白花花的骨茬。
见尤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有丝毫生气,伊耆不禁叹了口气,伸手便要去阖上尤那仍然微睁的双眼。可就在他触到尤的面颊的那一刹那,这个他原本以为已经丧命的胞弟,竟忽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竟缓过了这口气。伊耆只见尤睁大了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了他此时他眼中血管已完全爆裂开来的,眼角不断有鲜血流下,却似不瞑目般,在等待伊耆的到来一般。
“兄长”尤吐出一口血沫,胸腹剧烈地起伏着。
“弟弟,这又是何必唉”伊耆望着尤的眼睛:“伊耆未曾想,弟弟竟会对当年离开时的那个警告如此当真。天地之大,你一去便是数万年,吾又吾又如何能清楚知道你在何处”
“若是吾族确是侵扰了你们,你大可直接来向吾言明,何必去捉那蛇母,又何必将吾族一路向北驱赶,无论男女老幼均难逃一刀而你这一族,也几乎伤亡殆尽”伊耆愈说愈激动,想到那些惨死的族人,他红着眼眶,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楚。数万年来发展出的数百万人口,仅在须臾之间,便因战争而减员过半。而反观尤的族人,如今怕是连一成都不剩了。
“兄长此意,难道是说吾连扞卫自己族人之权利都没有,只能任你与族长那老东西随意欺辱、驱赶,看着领地不断被压缩不成”尤竟昂起头来,责问伊耆道。他一动,便牵到身上的伤口,表情也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扞卫族人吾同族长”伊耆被问得如坠五里雾中:“弟弟此言何意吾族的确在南部建了些许村落,但何时曾对你部族欺辱驱赶”
“咳莫要装作毫不知情”尤边咳边道:“若非你同那老家伙勾结,预置我族于死地,他为何会在数年前,不惜举重兵漂洋过海,从南方半岛西侧登陆,将吾族后路尽数切断吾,本不欲同你的族人有接触吾族也本可渡过重洋,向南方一块新的大陆继续生活”
“吾族百万人口早已自立,同族长已数万年未曾有过联络。若非此次被逼太甚,吾又如何会去请族长发兵”伊耆疑惑万分,喃喃自语。
“你你们”尤忽然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拉住伊耆的领口:“那老家伙竟会让你们领百万余人擅自离开是何原因”
伊耆便将自己同里希建议族人分散到大陆各处,收到族长反对被降罪,随后又被格外开恩,从此自立门户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无耻老贼”尤尚未听完,便已暴怒万分,口中骂道:“你二人真真愚蠢至极吾临走时已给过你二人忠告,万不可触动那老贼的权利,为何你们就是不听他怎会允许全族不受约束,分散到大陆各处你们你们欲带人走之时,他便已动了杀心,如今你二人被那老贼利用至此,竟还感恩戴德”
“胡说老师怎会”伊耆口中虽仍不肯相信,可心中已经隐隐觉得,事情的真相,的确不似他想的那般他在东迁之前,便已知道大陆东南方,越过一片群岛,确有另一块孤立的大陆。为何尤会说他有向那片大陆退却之心,族长又为何会从西方渡海阻碍他南去
“莫非”伊耆回过神,刚想向尤追问,将一切弄个清楚,却忽见尤已经神志不清,嘴里模模糊糊地叨念道:“岁月苍茫,云胡不忘兴亡徊桓,复归混沌兴亡徊桓,复归混沌”
“你说的是甚么意思”伊耆急忙问道,可尤拉住自己领口的手,却突然猛地握紧。紧接着,尤痛苦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眼见便要断气。
伊耆伸手一摸,自己的廻魂罍此时尚在里希身上所幸尤的腰间,挂有另一枚廻魂罍,他赶忙将其取下放在地上,摆弄了一番之后,抹上了尤的鲜血。从廻魂罍内部,泛起了荧荧的蓝光,同时尤的周身也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荧光。就在尤断气的刹那间,两股光线相互吸引着,仿佛被吸入了廻魂罍中一般,迅速消失不见了。
伊耆捧起收入了尤的精魂的廻魂罍,望着前方汹涌澎湃的江水,心中既疑惑又伤心。尤方才的那段话,他似乎在哪里听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可那十六个字,却已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如今,自己手中擒着的这枚廻魂罍中,有一个他既想知道,亦有些害怕的真相。一时间,伊耆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相信谁,又该如何行事。
“伊耆,你在做甚么”正慌神间,伊耆忽听自己身后有人喊。扭过头去一看,却是不知何时已经归来的族长。
“吾尤他方才已经走了”伊耆急忙把廻魂罍藏到腰带中。
“嗯”族长眯起了眼睛,将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开口道:“伊耆,此役尤被当场击毙,终于解了吾族的心头大患此人豢养异兽,屠杀族人,已同吾族人势不两立。他罪当如此,你大可不必伤感”族长便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