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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祖云寿起身离座,跪倒在顾忠信身前,哽咽着说道:“大人,云寿生于斯,长于斯,二十余年,辽东父老身受何种苦难,而朝廷又是何种作为,云寿历历在目。云寿每每以头撞墙,但也不能消解胸中愤恨于万一,及至大帅抗命而成宁远大捷,方是时,云寿即视大帅为辽东百姓唯一之希望。大人,您和赵烈廷赵大人的才干皆不输于大帅,而云寿及辽东将士皆独归心于大帅,何也此非为别者,只为大帅敢于抗命而已大人,平辽何须大才,若朝廷不以掣肘为常行,云寿一人足矣”
磕了个头,祖云寿继续说道:“云寿早已誓死追随大帅,如果朝廷容得下大帅,则云寿自然容得下朝廷,但若朝廷容不下大帅,则云寿自然也容不下朝廷。别说朝廷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大帅,就是想剥夺大帅的兵权,云寿也决不答应。大人,此非云寿一人之心愿,而是所有辽东将士共同之心愿”
“大人,不瞒您说,当初云寿之所以能说服将士们暂且折返辽东,就是云寿许诺,若不能以功顶罪,则以兵临之,不论如何都要大帅重返辽东。大人,至于为何现在才动手,是云寿等辈担心,大帅若一味愚忠,则就算救出大帅,也可能功亏一篑,所以诸将建议,若等大帅临行之时动手,大帅的心意或许会有所变化。”
看着堂下钢铁般的大汉,顾忠信心中是无尽的叹息。以祖云寿和赵明教为代表的辽东诸将是一群标准的职业军人,是一群热血男儿,他们完全不同于他和张素元这样的文人士大夫。他们有着他们自己衡量事物的标尺,是一种更近似于绿林豪杰的价值观和判断标准,直接、简单、明了,君君、臣臣这等微言大义对他们影响不大。
如今形势已经分明,祖云寿、赵明教等人,朝廷用之以善,则为皇家之利器,用之不善,则为帝国之叛将,而现在的关键就在如何解开张素元和皇帝之间的结。
听完祖云寿一席话,顾忠信叹息只余,同时也大为轻松。既然知道张素元没有参与此事,顾忠信觉得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尚有转圜的余地。兄弟心志坚如精钢,绝不会如祖云寿所言,只因为临刑就改变了忠君的意志,何况他现在不是要张素元重新引颈就戮,他至多也不过是要兄弟安抚住祖云寿等人后暂且解甲归田而已。
要是能做到这点,顾忠信觉得事情就大有希望,思宗再固执,再好面子,但形势演变至此,皇上也不得不低头。
“素元什么时候到”想到此处,顾忠信精神大振。
“大人,大帅正在山海关修养身体,何时启程到宁远还不一定。”稍稍打了个沉儿,祖云寿忧心忡忡地说道。
“素元受了重伤吗”顾忠信吃惊地闻道。
“不是,大帅只受了些轻伤,没什么大碍,不过大帅自离开京城便一语不发,神情恍惚,情况到现在仍没有好转。”
“云寿,我这就动身去山海关,你也一道走吗”顾忠信也忧形于色。
“当然,大人。”祖云寿说道。
一百零六章 条件
出城不到半个时辰,顾忠信和祖云寿遇到了赵明教统率着本部两万铁骑迎面而来。
“明教将军,大帅身体如何了”见到赵明教,祖云寿立刻策马迎了上去。
“大将军,不必担心,大帅已经没事了。”赵明教也催马迎了上来。
“明教将军,你这是何往”见礼已必,顾忠信问道。
“大人,末将要去广宁。”
祖云寿不由得和赵明教对视一眼,两人俱都心下叹息一声,顾忠信真是位淳厚长者辽东最高军政长官是顾忠信,事关军队调动是他理所当然的权力,虽然顾忠信清楚他这个辽东督师徒具虚名而已,但能如此毫无芥蒂地问赵明教率军何往,天下间又有几人
“明教将军,你这一去,山海关不是只有两万兄弟了吗如果朝廷派兵来袭,山海关会不会有危险”祖云寿担心地问道。
“大将军,如果大帅允许,明教只率着本部两万儿郎就足以横扫中原”赵明教转回身,用马鞭指了指身后的儿郎,傲然说道。
看着顾忠信沉下去的脸色,祖云寿赶紧说道:“明教将军,我们就此别过,我和顾大人都想快点见到大帅。”
三人拱手作别后,顾忠信率先策马而去,这会儿他想快点见到张素元的心情愈加迫切。
山海关,看着眼前的铁血雄关,顾忠信的心情复杂之极。
两个多月前,离开山海关去宁远时,顾忠信在马上回望雄关,他看到的是千古悲凉,因为辽事飘摇,国事飘摇,对此他却无能为力。
辽东已成了个火药桶,一个足以将帝国炸得灰飞烟灭的火药桶,而导火索就是张素元的生死。他改变不了张素元的命运,他也同样对辽军无能为力,因为这不是杀几个将领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今天,此刻,蒙蒙细雨中,山海关却如不知存在了几千万年的定海神针插在了辽东大地上,顾忠信一直惶急的心陡然安稳下来。顾忠信这会儿已然明白,虽然开始时他对祖云寿等人大逆不道的行为深感愤怒,虽然此刻他依然不能原谅祖云寿等人,但心中却已非常庆幸,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希望,祖云寿、赵明教或许为他破解了他原本无能为力的危局。
顾忠信相信,不管今后局势如何发展,辽东都将稳如泰山,张素元统领着这支人人甘为之效死的十万铁血雄狮,八旗兵势不能越雷池半步认识到这一点,顾忠信的忧心就已去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说服张素元。
这会儿,比之离开宁远之时,顾忠信愈加轻松,因为他绝对相信,不论在何种情况下,兄弟都绝不会起谋朝篡位之心,如此一来,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如今最糟糕的结果是万不得已时,他劝张素元远走海外。如此一来,张素元当无性命之忧,而只要张素元不死,辽东形势便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但现在他不还不算这么做,他现在希望张素元可以留在辽东。
张素元留在辽东,正如方才赵明教所言,朝廷对此必然无可奈何,因为即便思宗想不顾一切也没这个能力,然后再由他居中转圜,顾忠信预料最后极可能维持个相安无事的局面。如此,等到张素元平辽之后,再上表请罪辞官,到时不管思宗对张素元还怀着多大的怨恨,形势使然,皇上也不得不顺坡下驴。
虽然这么做是对君皇的大不敬,但却是目前帝国救亡图存的唯一解决之道
山海关的气氛一如宁远,人人脸上都罩着一层流光,顾忠信的心情愈加轻松。
看到顾忠信的神色,张素元心道成了,一切都已水到渠成,已经不劳他再费唇舌,至少是目前,顾忠信已和他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接下来他只需提醒顾忠信一些注意事项就可以了。
“素元,伤得重吗”双手扶起张素元后,看到张素元整个头包得严严实实,但脸色却一如常人,顾忠信不由疑惑地问道。
“大哥,一点皮肉之伤而已,不打紧。”张素元神情一暗,而后略带点苦意答道。
“怎么回事”顾忠信问道。
“临刑时,素元太过愤怒,挣脱绑缚时,带下了大片头皮。”张素元平淡地说道。
听着张素元平淡的语声,顾忠信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张素元性情激烈,行事却极为沉稳,不论大事小事,每每都是谋定而动。当初为自己所请,张素元写下手书召回祖云寿之时,就知必死无疑,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在临刑时如此愤怒这不像是张素元的为人啊
顾忠信此时已经知道思宗处张素元的刑罚是刮刑,难道是因为这个但也不像啊,张素元应该对任何刑罚都有心理准备才是正理。
“大哥,素元当日一被压出北镇府司死囚牢,最后直至西市口刑场,一路上人山人海。如果不是锦衣卫保护,我就不用到西市口受那千刀之苦,半路上就会被砖头砸死。被绑缚到刑柱上后,刮了我这个大叛贼的呼声排山倒海,如果当时我被扔到人群中,我想就是流到地上的血也会被人合着泥土吞下。”看着顾忠信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