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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6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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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宗虽然恨秦桧贤和欺负过他的阉党中人,但对和他没什么瓜葛的,他并没有什么恶感,这就是他启用崔承秀、闻体仁等阉党中人,用以制衡西林党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思宗读过很多书,他知道一个有作为的帝王,必然会使臣下分成几派,让他们互相牵制,防止任何人或者团体坐大,以至出现能够和君主抗衡的势力。思宗认为自己就是个有作为的帝王,所以他也必须运用此种君术,制衡臣下,这是他力排众议,启用崔承秀等阉党中人最重要的原因。

该召谁来呢张素元一向被认为是西林党人,所以不能召西林党人进宫,吏部尚书崔承秀曾密告过张素元,必有私愤,也召不得。琢磨来,琢磨去,思宗最后将心思定在了礼部尚书闻体仁身上。

闻体仁是浙江乌县人,那里是西林党人扎堆的地方,但他却不是;秦桧贤权倾朝野时,他也一直作着高官,但却没有追随阉党的劣迹,而且居官清介,从没有受贿纳赂的恶名。

思宗认定,闻体仁一定是个极有心计,城府极深,关键时刻敢作敢为的人,于是决定将闻体仁召进宫来。

万和鸣承旨后,转身刚出宫门,又被思宗叫了回来。他突然觉得不妥,特意将闻体仁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召进宫来问事,会显得闻体仁太高明,而他自己又太无能,于是,他下旨命闻体仁明日进宫日讲。

闻体仁年过六旬,早年官运不是很好,秦桧贤掌权时,全面迫害西林党人,他才得以冒起。在政治上,他虽不赞同西林党人的主张,但也不想与之为敌,加之为人一向低调,所以他并不是西林党人眼中的敌人。虽不是敌人,但也不是朋友。不是敌人,自然不会遭到西林党人有意的排挤,但不是朋友,也自然不会受到照顾,于是当有西林党人看中他的位置时,他也自然得挪挪地方。

表面上,闻体仁待人一团和气,和蔼可亲,内心却阴柔而决断,对西林党人虽不至于恨之入骨,但要是有机会,他也绝不会手软,能治一死就决不治一服。前几天,思宗下旨命六部九卿推举阁臣,本来像他这样翰林出身的礼部高级官员,理所当然地应该在推举名单上,但却被西林党人毫无道理地排除在外。

新仇加上旧恨,闻体仁再也忍耐不住,他决心与西林党斗个高低上下。思宗虽不是德宗,但他也不是秦桧贤,对他而言,思宗更是一把好使的快刀。

正当闻体仁冥思苦想,要如何对付西林党之际,忽然接到圣旨,命他明日入宫日讲。闻体仁隐约感到,机会可能来了。思宗召礼部大员进宫日讲,这种事虽不常有,但也绝不罕见,而召他入宫日讲,这还是第一次。

跟在万和鸣身后,毕恭毕敬走进贞清宫,闻体仁发现今天侍讲的只他一人而已,于是一股电流自脚底板直上头顶心的泥丸宫。今天的日讲决不简单,他正殚精竭虑要如何接近思宗,进而取得信任,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真是天从人愿

礼毕坐定后,思宗问道:“人主授臣便宜行事,臣当如何行事”

闻体仁还不知道张素元杀了徐文龙,但也马上意识到思宗指的是张素元,因为现在朝中只有张素元有便宜行事的特权,看来张素元一定是做了什么让思宗不满意,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事。这么重大的事,思宗满朝文武大员谁都不问,却独独想到了他看来他已在皇上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现在只需抓住眼前的机会,让思宗满意,他就铁定入阁

心中虽然狂喜,激动万分,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闻体仁一面琢磨着张素元到底做了什么事,一面小心翼翼地回道:“人主授臣便宜行事,足见人主恢宏大度。人主有如此气度,方能如此用人,但臣下虽得人主宠信,却也绝不能妄行。臣下当时刻感念人主深恩,行人主欲行之事,对人主不欲行之事,切不可便宜妄行。”

这话,思宗听得舒服之极,凝重的表情当即舒缓了许多,他接着问道:“这就难了,人臣从何得知何事为人主所欲行,何事人主又不欲行”

讨得思宗欢心是闻体仁唯一的目的,至于是非对错在这一刻跟本没有容身之地,何况张素元算起来也是西林党人,虽然没几个西林党人喜欢他,但毕竟还是西林党人。

“这也不难,大凡人主以天下为怀,故利天下事,既为人主所欲行,不利天下的,自然也就不是人主所欲行之事。”闻体仁答道。

思宗沉吟不语,张素元杀徐文龙是利天下,还是不利天下呢

闻体仁为官三十年,历两朝不倒,准确猜测上意这种最基本更是最重要的功夫自然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他自信回答得圆满得体,滴水不漏,皇上不言不语,一定是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实话。如果思宗跟他说实话,他的一只脚就踏进了内阁;如果不说,那就太可惜了。

闻体仁坐在那里,思宗不言不语,他也不言不语。这个皇上不比德宗,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在思宗面前,绝不能多嘴多舌,没问的话,一句都不能多说。

自始自终,闻体仁都正襟危坐,低眉垂眼地等候问话,神态没有丝毫变化。这是三十多年练出来的真功夫,不管要等多久,他都能一直以这副神态等下去,心平气和,不急不躁。

思宗沉吟许久,依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和盘托出,抬眼向闻体仁看去,只见这老头子慈眉善目,皓发银髯,真是一副饱经沧桑、虚怀若谷的长者风范他突然断定,闻体仁一定是位既宽仁厚德、与人为善,又有胆有识、敢言敢为的长者。

闻体仁立足两朝不倒,这说明他从未卷入朋党倾扎,自然也就没有朋党之私,理所当然能够做到立场公正,不偏不倚。不将这样的人引为心腹,还能将谁引为心腹思宗决定把心事和盘托出。

命万和鸣将龙案上的两份奏章递给闻体仁后,思宗说道:“朕难定是非,请卿一决”

闻体仁听罢,立时心花怒放,只要接下来能让思宗满意,那他就是内阁大臣,假以时日,首辅之位也必然非他莫属赶紧整衣跪拜承旨,奏道:“皇上如此恩宠,老臣即便得罪天下所有人,也要有什么说什么,为皇上中兴帝国,成为旷古铄今的伟大君主尽上微薄之力。”

看过两份奏章,闻体仁既惊得冷汗淋漓,又怒之切齿。惊,是因为思宗要他判断张素元这样一个手握重权的大帅的生死命运。此事非同小可,稍有差池,轻则丢官丧命,重则满门抄斩,但不表明态度,又如何能让思宗满意思宗若不满意,他今后就再无出头之日怒,是因为张素元竟杀了徐文龙徐文龙和他既是同乡,又是他唯一的朋友。

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稳住心神,闻体仁清楚,现在不是给朋友报仇的时候,绝不能让愤怒和仇恨影响到他该说的话,眼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取得思宗的信任,但这个态度该怎么表呢说张素元杀得对,不是杀将媚敌,若将来不能平辽,只好与离人媾和,那他就惨了;说杀错了,是杀将媚敌,可张素元一旦果真如期平辽,那他也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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