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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了,祖云希困坐愁城,一筹莫展。大哥要求的一万精兵,他这里要出四千,但留谁不留谁,他依然无法决断。家家户户都来人说,请千万让他们一家团圆,不能抽走他们的子弟,一家人还要靠他养家糊口。
祖云希知道大哥说得有理,但他这支屯兵不同于其它几处,他们都是他的父老乡亲,全是老家望海镇和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残酷的环境、流不完的鲜血,使得所有人都自然而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抱成团才能活下去,大家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每逢大战,男女老少齐上阵,能拿动刀枪的拿刀枪,拿不动刀枪的送粮草。胜,一起进;败,一起退。活着全家团聚,死了倒在一起,从不肯一家离散。
祖云希知道,这个时候叫他们兵归营,民归田,一定没人愿意,只要改制的命令一公布,人心必散,这里必然大乱。果然,命令一公布,就有不少有钱人举家南逃,还有不少钱少的人变卖家私,准备南逃,更有没钱的人家,不惜铤而走险,冒死违禁走私,筹措路费也要难逃。
祖云希不愿,也不敢下令禁止,每天,他只是坐在衙门里发愁。中午时分,亲兵突然来报,说母亲来了。刚赶到门外,就见母亲和嫂夫人已经翻身下马。
看到母亲阴沉的脸色,祖云希腿肚子开始转筋,他不怕大哥,但怕母亲。此时他已顾不得奇怪,奇怪母亲为什么要把年仅七岁的侄儿带来这里,赶紧跪倒在地,向母亲见礼。
祖老夫人根本没理会跪在地上的三儿子,就径直向衙内走去。老太太深感失望,她过了七天方才到小凌河来,既是想让三儿子多加历练,也是想看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
三儿子自小就聪明伶俐,深得已经去世的公公的喜爱,但孩子也被公公宠坏了,她在一旁干瞪眼没咒念。长大成人后,儿子一身武艺的确不凡,领兵打仗也是把好手,但性情却孤傲难驯,更为糟糕的是目光短浅,不识大体。
大儿子规定改制的期限是一个月,她原本打算过半个月后再到小凌河来,但终是放心不下,于是今天就动身到小凌河来了。一路所见,南逃的、走私的比比皆是,进得城来,翻箱倒柜准备南逃的更多。看来儿子什么事也没做,一切都放任自流,这还了得
端坐在大厅里,看着呆呆跪在眼前的三儿子,老太太的心软了下来。儿子现在没有一丝孤傲不驯的神色,反而脸色苍白,一副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冷声问道。
“新令还未执行,小凌河就已大乱,南逃的、走私的,一天比一天多,孩儿无能为力,请母亲责罚。”祖云希委屈地说道。
“枉你饱读诗书,难道连民众如草随风,遇事多好盲从的道理都不明白令行禁止,防微杜渐,你为什么不早制止”老太太恨恨地质问道。
“都是父老乡亲,都是生死兄弟,法不责众,孩儿下不了手”祖云希脖子一梗,说道。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老太太平静地问道。
“母亲,您劝劝大哥,请大帅收回成命,不要搞什么十万精兵,兵归营,民归田了。如果不收回成命,小凌河就将不战自溃,非垮了不可”
祖云希话音未落,大椅上的铁梨木扶手就被老太太捏了个粉碎。
“掌嘴”老太太声音颤抖着,厉声喝道。
祖云希一掌打在自己脸上,血立时就顺着嘴角流下。
“母亲息怒”左氏夫人赶紧跪倒在地,为小叔子求情。
“蠢材你以为小凌河的数万百姓比辽东的数百万百姓更重要吗你以为这样做就是为小凌河的父老乡亲好吗他们就不必妻离子散,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看着儿子眼中依然执拗的神色,老太太一声叹息,火气全无。
“擂鼓点兵”说罢,老夫人起身向厅外走去。
咚隆咚隆咚隆咚隆
随着急促的战鼓声,诺大的小凌河城立时肃然,不论正干着什么,都立刻放下,去做他们该做的事。
一队队士兵高举着刀枪,随着隆隆的鼓声,纷纷涌进校场,不到半个时辰,千军万马肃立听点。
小凌河地处前线的前线,河对岸就是离人的兵营。十年征战,这里有过无数次的争夺。数十里城墙,帝国军筑,八旗兵毁,再筑再毁,再毁再筑,反反复复,城下的沟壑之间不知堆积了多少白骨亡魂。夏天时,一到夜里,这里遍野绿光,点点磷火密如夜空中的繁星闪烁。此时是初秋,磷火不再,夜空中的繁星依旧闪烁,带着夜凉,时起时落的秋风如阵阵狼嚎、声声鬼哭在人的心底回响不绝。
蹄声如急风暴雨,祖云寿带着数十名儿郎一口气疾驰数十里。
望着前方点点闪烁的灯光,祖云寿勒住了飞奔的骏马。
星光下的城堡空冷而寂寞,点点灯光如空山鸟鸣,使城堡显得愈加凄清。
“不会太久了,痛苦是暂时的,朝不保夕的凄惨生活很快就会结束。”端坐马上,祖云寿心中默默地念着。
“大将军,那面好像有人。”身边的亲兵低声禀告。
转头望去,左面百米处好像有数十人伏在那里,一提缰绳,转眼间就越过百米的距离。
看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三四十个人,祖云寿低声喝道:“抬起头来”
没人抬起头来,人人都体似筛糠,全都抖个不停,他们为什么怕成这样祖云寿心中疑云顿起。
看着散落在地的数十个包裹,祖云寿示意亲兵打开。随着刀尖划过夜空,布匹、火药、食盐等违禁之物散落一地。
原来是在走私竟然有这么多人和敌营走私
拔剑在手,祖云寿厉声断喝:“抬起头来”
依然没人抬头,众人的头反而垂得更低了,都死死触在地上。
沉默,只有秋风呼啸。
剑,无力地垂下。祖云寿知道,地上的众人羞愧远多于恐惧,虽为了一己私利,竟枉顾国仇家恨,但这些人身上依然流着男儿的热血。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乡亲,他知道,不到万般无奈迫不得已的地步,他们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他错了,他不该把改制的事完全责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