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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黎都头检查到第三艘大船之时,突闻噗嗵一声,一人背着包裹,跳水而逃,各船顿时一阵喧嚣惊呼。谁也没想到,真的有逃犯
黎都头飞快奔到船尾,发现那人顺流而下,渐游渐远,当即摘弓取箭,开弦如满月,寒光闪闪的箭镞对准水面上那随波起伏的半个身影。只是,他身体微微颤抖,始终未敢发箭眼见那身影越来越远,再过得一会,就逃出射程了。
黎都头猛地低声嘶吼,一付豁出去的模样,手指一松绷弓弦剧颤,箭似流星,飞掠江河上空,血光迸溅,贯脑而入
逃犯中箭后,随浪翻涌,眨眼间沉入江底,但他的包裹却漂浮于水面,随即被捞取上来。
黎都头不顾包裹湿淋淋,急切验看。当他翻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白玉印章时,面色一喜,待看清那印章篆字,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船板上
逃犯毙命,任务完成,黎都头再三向南归诸人谢罪,随即率百余衙役弓手呼啸而去。
船头上,斗笠遮掩下的那张面孔,痛恨扭曲,瞳如蛇眸。
第四百零八章 又一个官家上位了
临安,延和殿。这是皇帝所居的便殿,此刻正有一个即将成为皇帝的人,在殿中来回踱步,神情焦躁不安。
赵家老七,济王赵栩。
嗯,再过两日,礼部吉官所言之黄道大吉之日,便可除去济王这个头衔,正式登基了。
这些日子以来,赵栩就像做梦一样:回临安、拜见隆佑太后、至宗正寺验籍、接受群臣朝拜、率群臣参拜太庙、共议为君这情形,他曾在多年前梦到过,老大登基后,梦碎了;靖康之变后,梦又重新燃起,小九登基后,梦再度破碎。
历经劫难后的赵栩,本已不再做梦,只打算在天枢城内,混吃等死万万没想到啊柳暗花明,说的不就是这样的情形么一切,似乎都来得这样容易。
从传承上说,既然小九赵构能够登基为帝,那么身为老七的赵栩,自然更有资格。更何况,他手上还有渊圣皇后的懿旨,上面加盖着传国玉玺。无论是传位仪式,还是嫡长承袭,赵栩,都俱备了合法合礼的程序。即便赵构此刻出现在眼前,都难以与他竞争,更何况,此人还生死不明。嗯,希望天枢城的那位下手狠一点,除掉这个后患。
如果问赵栩,在这段日子,他最感激的人是谁,赵栩会毫不犹豫回答:狄烈
是的,重新让他拾起这个梦,并真正实现的人,就是狄烈。在赵栩成为储君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要如何报答,除了践诺那些条款,是不是还要给天枢势力送更多的财物、人口、甚至地盘
但是,随着赵栩越来越把自己的定位放到皇帝这个角色上时,他的思想开始发生动摇。诸臣工,尤其是左相吕颐浩、右相朱胜非、尚书右丞赵鼎原为右相,因失君之罪,被除职,赵栩重擢升之等大臣,不断向其直陈中兴之策,将希望系于其身。
不自觉间,赵栩思想发生转变,真正将自己代入帝王角色中,一切思维出发点,都以大宋利益为先这时的赵栩,才惊骇发觉,那份密约条款,简直就是在割大宋的肉啊
赵栩不禁在心中发出怒吼:“狄烈,其心可诛”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如果没有后续的钳制手段,永远别指望一个上位者会信守承诺,无论当初他的表态是如何真诚。
正当赵栩经过激烈的天人交锋,逐渐倾向于毁诺之时,一个晴天霹雳,炸得他双耳轰鸣,立足不稳赵忠呈上急报,天枢城已释放赵构,不日即将归来。
赵栩握着那份急报,躲在侧殿蔫了整整一天,天黑了都不让掌灯。一名内侍因触怒储君,被杖毙,原因仅仅是内侍问了两遍该用膳了
直至天明时分,先是赵儆与赵供被召入宫密议,不久之后,又有一名军将被急召入宫,旋即手执一卷图形及诏令,飞速出宫而去。
自那一刻起,赵栩就处在极度焦虑中,就连每日与朝臣策论都搁置了。他在等,那个消息一日不传回,他一日不得心安。
十月底,一骑快马穿过临安大街小巷,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在皇宫正门,丽正门前,一名内侍早在翘首张望,一见那骑士,立即迎上前,焦急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郦将军,你总算回来了殿下等得心焦”
那骑士边解头盔的绦带边道:“本将是不是先去梳洗一番”
“不必,殿下吩咐了,立即到延和殿晋见郦将军,容小的多一句嘴,这一身泥尘,才是勤勉公忠的模样啊。”
那郦将军一怔,随即会意而笑,向内侍一揖:“谢公公提醒,来日必有相报。”
内侍眉花眼笑,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郦将军,明显会成为新君的心腹将领,此时不巴结示好,更待何时
延和殿内,赵栩已经是坐立不安了,一听内侍通报,立即一迭声叫道:“快,快宣上殿。”
那郦将军已除去头盔,带着一身征尘,趋步入殿。一见赵栩,立时单膝跪地,双手将一黑漆木匣高举过头,口称:“郦琼叩见殿下,琼幸不辱命,拿到此物,请殿下过目。”
赵栩伸出手,微微颤抖,取过黑漆木匣,开启。盒内锦缎上,静静躺着一方拇指大小的白玉印章。赵栩抓过印章一看,脸上闪过一抹狂喜:“正是九他随身之物”
“此物主人如何处置”
“回殿下的话坠河而亡。”
赵栩脸色忽喜忽悲,怔忡良久,终于开口:“郦将军,干得好,从此刻起,你就是殿前都虞侯、兼提举宿卫亲军。本王今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谢殿下谢陛下隆恩,臣必誓死悍卫。”郦琼伏地叩首,一抬头居然是那位自称黎冲的弓手都头。
没错,黎冲即郦琼,郦琼即黎冲,他只是将自家姓名改了个谐音而已。
说起这个郦琼,也非等闲人物,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亦曾掀起过一番风浪。
此人与岳飞、杜充等人同乡,为相州临漳人。初为州学生,后弃文习武,学习击刺之术,弯弓骑马,这在大宋军将中,是比较少有的能文能武的人才这也是他能辩识赵构私章的缘故。靖康之变后,河北沦陷,郦琼投军。隶属宗泽之留守司,任淮南东路兵马钤辖,驻于磁州。宗泽死,戍滑州。金军南侵,随杜充败退,任楚州安抚使,驻光州今河南固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