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巡视,定策(1/2)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潘浒便带着一队近卫,骑马出了潘家庄西门。他没有走官道,而是沿着新修的土路,往西南方向去。路两旁是成片的田地,玉米秆子已有一人多高,穗子沉甸甸地垂着;番薯和土豆的叶子铺满了垄沟,绿油油一片。
约莫走了一刻钟,前方出现一片广袤的田地,这就是潘庄周边最大的一座田庄——那是“甲壹庄”。曾是多位本地豪绅的家田。如今这些田地整合为一座大田庄,耕地足有一万二千多亩,宅用地、滩涂、山林约两千亩,安置了一千户、共五千余口人。
田庄最外围环绕一条宽约一丈的夯土路,路面用石子和炭渣铺设。东西、南北两条道路将田庄分成四块区域,庄堡居中。
潘浒领着近卫,沿着通向庄堡的土路,策马缓缓行走。
一刻后,一行人到了庄堡北门。
庄堡不大,周长八百米,堡墙高一丈五尺、上阔一丈,以夯土筑成,外包潘庄砖厂出品的城砖,有南北两个城门。堡内是庄公所、民防队部、军械库、粮库、修械所、磨坊、马圈以及田庄小学堂。
庄户大多住在庄堡周边,一旦遇到匪寇来袭,可以最快的速度躲进庄堡内避险。
城门执勤的是几名田庄民防队员,头戴钢笠盔,身着灰色制服(劳保服),腰扎武装带,脚蹬大头鞋,肩背双管猎枪。见潘浒一行到来,他们连忙立正敬礼。
不多久,一个年轻管事从堡内小跑着迎出来,到了跟前,立正敬礼:“老爷好!”
潘浒定睛一看,竟是裴秀才,不由一怔:“秀才,你怎么在这里?”
裴俊说:“老爷,俊现为甲壹庄书记员,兼任田庄民防队队副,负责记录、核验,以及民防队训练等事务。”
潘浒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近卫。他转身问:“裴墨,裴灵都安顿好了?”
“是,都安顿妥当了。”裴俊说,“墨儿进了潘庄学堂,灵儿在学堂托幼园。”
潘浒颔首,信步走向庄户居住区。裴俊落后一步跟着。
庄户的居所是统一规划建造的土坯房,屋顶铺的都是青瓦,虽然颇为简陋,但整齐干净。每户门前都有一个以竹篾篱笆围成的小院,晒有衣物,堆放柴草。
如今秋收在即,时候还早,庄民们却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男人整理农具,准备下田干活。妇人洗衣、做饭。老人喂养鸡鸭。背着布包的孩童们成群结队,或跑或走,去向田庄学堂。
见到潘浒,大人们都远远地行礼,眼神里带着敬畏和感激。甚至有人要下跪。
近卫见状,朗声道:“老爷规定,不得下跪。”
闻声,这些人方才止住,而后揖手。
倒是年幼些孩童们的更为纯真,笑嘻嘻的。有年长些的,想起学堂里教授的,立即止步,大喊“敬礼”,旋即高举右手敬了个礼。其余孩童闻声,纷纷止步,向潘老爷敬礼。
潘浒一怔,下意识的立正,抬右手敬礼。身后的近卫也都纷纷立正回礼。
礼毕,潘浒对裴俊说:“走,去地里看看。”
“是。”裴俊在前引路。
离开居住区,眼前便是望不到边的田地。
晨雾在田野间流淌,像一层薄纱。田埂上,已经有不少庄民在劳作了——男人在检查水渠,妇人在除草,半大的孩子提着竹篮拾粪。秋收在即,这是最后的田间管理。
潘浒走在田埂上,皮靴沾了露水。他走得很慢,仔细地看着。
庄民们大多还面有菜色,身体瘦弱——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和颠沛流离留下的痕迹。但他们脸上有笑容,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一种有了盼头、有了希望的光。
一个老汉正蹲在田边,用手扒开番薯垄的土,查看块茎的长势。他脸上每道皱纹都舒展开,嘴里喃喃着:“好,好啊!今年能吃饱了……”
潘浒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
这些庄民,大多是逃难的辽民,还有一些是北直隶、河南甚至山西逃难来的流民。家园没了,亲人死了,只剩一条命逃到鲁省。在别处,他们可能饿死路边,可能被拉去当兵当炮灰,可能被大户收为奴仆。
但在潘庄,他们成了“庄户”,签了契约文书,分到了田地。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他们不是佃户,更不是奴隶,是集体庄户。每亩地的收成,前三年需上缴四成,从第三年开始降为三成。
农忙的时候,庄里有大食堂,每天免费供应三餐——早上是大肉包、白米粥加咸菜;中午是白米饭、午餐肉和腌菜;晚上是白面馍馍、白米粥加咸菜。虽然不算丰盛,但能吃饱,有油水。
若是家里的男丁从军,非但田租全免,还能按户分到“永业田”——那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可以传给子孙。
这样的条件,在这个时代,简直像做梦。
潘浒看着田里劳作的人们,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收容这些流民,给他们地种,给他们饭吃,目的很简单——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些无产者能好好活下去,不让他们被那些野心家当做炮灰,扔进所谓“逐鹿中原”的杀戮场,最终弃尸荒野。为汉民族尽可能多的保留元气。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理由,光明正大,谁都挑不出错。
但还有一层目的,却不足为外人道:收拢人心,作为自己立足于这个时代的基本盘。有了这个基本盘,他就有了发展扩展的源力量——人口。
乍看起来,潘浒与那些野心之徒几无差别,可他却从未想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并非不能,也非不敢,而是不屑。
大明太小了。这片土地,被耕作了数千年,已经有些贫瘠。而那些“高人一等”的贵种老爷们,盯着这片土地不放,为了自家私利,拉着无数百姓陪葬。
世界很大。往北,是辽阔的草原和森林;往南,是丰饶的南洋群岛;往东,跨过大海,是广袤的新大陆。这些地方有无数肥沃的土地,有丰富的资源,有足够的空间。
与其在大明,自己人打来打去,争得你死我活,不如带着这些只想吃饱饭、过上好日子的泥腿子走出去。去开发那些无主之地,去耕种,去建设,去建立一个真正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新家园。
当然,这都是远景。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越来越多的泥腿子活下去,让他们都看到好好活下去的希望,让他们记住没有潘老爷,就没有活命的路。这个事展开的话,又有两个支线任务,一是干掉北方鬣狗,二是平息愈演愈烈的民乱。
潘浒继续往前走。路过一片玉米地时,一个妇人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地头除草。见潘浒过来,妇人慌忙拉着孩子跪下磕头。两个孩子懵懂,但也跟着磕。
潘浒连忙劝道:“大嫂,莫再跪了,快快起来!”
妇人战战兢兢地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
潘浒看了看那两个孩子——大的约莫五六岁,小的三四岁,都瘦,但眼睛明亮,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干净。
潘浒询问:“孩子太小,上不了学堂?”
妇人点头:“学堂规定,满七岁才能上学。”
潘浒颔首,从衣兜里摸出几颗“大白兔”奶糖,“拿着”,说着便递过去。
两个孩子眼睛亮了,但不敢接,看向母亲。妇人犹豫了一下,见潘浒神色温和,才小声说:“还不谢谢老爷。”
“谢谢老爷!”两个孩子齐声说,接过糖,紧紧攥在手里。
潘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在裴俊的陪同下,潘浒在田里转了一圈,看了水渠、临时谷仓等设施。
太阳升高了,雾气散尽,田野一片金黄翠绿,生机勃勃。
潘浒上马,勒住缰绳,回望这片广阔的田庄。庄民们还在劳作,身影在田间晃动。炊烟从庄子袅袅升起,随着晨风徐徐化开。
粮食,是稳定的根基。人心,是这根基里的根须。
根扎得深,树才能长得高。
“回吧。”潘浒调转马头。
裴俊抬手敬礼。
远远的,田里的庄民们纷纷鞠躬作揖。
午后,潘府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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