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小玉儿5（1/1）

我们一行人等终于在几天后，到达盛京。

红毡一路铺到贝勒府朱漆大门外，马蹄扬起的尘土还没散尽，我攥着嫁衣裙摆的指尖就被多铎轻轻攥住。少年人的掌心带着关外的风意，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不甘心的执拗：“小玉儿，往后在府里，要是我哥敢冷着你半分，你就差人给我递个信。不管是宫里宫外的事，我都能替你摆平。”

喜娘的催促声已经响起，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搀着往府里走。跨过高高的门槛时，抬眼就撞进多尔衮的目光里。他一身正红吉服，玄发束着赤金冠，明明只是个阿哥，却自有一股矜贵凛冽的气度，比一年前更加成熟，立在廊下的鎏金宫灯旁，面容沉静得像一潭深水，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没什么波澜。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拜堂的唱喏声震得人耳膜发颤，我被引着跪在蒲团上，鼻尖萦绕着殿内的檀香。头顶传来努尔哈赤洪亮的笑声，满是白霜的头颅微微晃动：“多尔衮，你这浑小子，总算是把科尔沁的格格娶进门了。”

身旁长相秀美，衣着华贵的大妃阿巴亥笑得温和，指尖的东珠护甲蹭过我的手背，声音柔得像春水：“好孩子，往后和多尔衮好好过日子，咱们满蒙一家，亲上加亲。”

我垂着眼，余光瞥见身侧的多尔衮缓缓俯身，与我一同叩首。他的动作利落，吉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晃得人眼花，那抹沉静的侧影，竟比殿内所有的陈设都要惹眼。

喜堂内红烛高燃，烛火映着满殿的喜庆纹样，连空气里都浮着蜜枣与花生的甜香。喜娘高亢的“礼成”唱喏刚落，多尔衮便伸手扶住了我。他的掌心隔着绣金软缎，依旧带着几分习武人的微凉触感，力道不重，却稳稳托住了我起身的力道。

我顶着垂落的流苏盖头，刚要随他往新房方向去，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女声——是姑姑哲哲的声音，温温和和的，正唤着我的名字。“小玉儿，慢些走。”

多尔衮牵着我的手腕顿住脚步，我顺势抬眼望去，只见殿侧的红木锦凳旁，立着好几道身影。为首的男子身着石青缎常服，腰束明黄玉带，面容英挺如琢，眉宇间藏着沉稳威仪，正是我的姑父，也是多尔衮的四哥皇太极。他身旁并肩站着的，便是我的亲姑姑哲哲，一身绛红绣凤旗袍衬得她仪态端庄，头戴的点翠珠钗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光泽，见我看来，立刻朝我招了招手。

姑姑身侧还站着两人，一位是我的玉儿，浅碧色旗装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可那双往日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没看我，反倒凝在皇太极身上，连他抬手捋须的细微动作，都让她眼底悄悄泛起一层柔光。直到我轻咳一声，她才猛地回神，脸颊泛起薄红，快步朝我走了两步。另一位是海兰珠，她穿一身淡蓝色锦裙，鬓边簪着淡雅的绒花，肌肤莹白如瓷，一双眸子水润温和，正含笑朝我颔首致意。

“四哥，四嫂。”多尔衮先一步上前见礼，声音比往日更沉了些。我能感觉到他牵着我的指尖微微收紧，目光掠过我时并无波澜，却在扫过大玉儿的瞬间，快得像流星般顿了顿，随即又转向皇太极，礼数周全，“劳烦四哥四嫂特意前来，新婚事宜繁杂，招待不周还请包涵。”

皇太极朗声笑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多尔衮的肩膀，语气是兄长特有的亲和：“自家兄弟成婚，我和你四嫂怎能不来。”他的目光转向我，添了几分长辈的慈爱，“小玉儿，从科尔沁到盛京一路辛苦，往后在十四贝勒府好好过日子，若多尔衮敢欺负你，只管跟我和你姑姑说。”

姑姑这时已走到我身边，轻轻抚了抚我嫁衣的领口，掌心的暖意透过绸缎传过来：“几年不见，小玉儿出落的更加漂亮了。你往后在府里学着打理家事，有不懂的就打发人来问我，别受了委屈自己扛着。”说罢她转头瞪了皇太极一眼，“你别总说些吓孩子的话，多尔衮心里有数。”

海兰珠这时也走上前，递来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锦盒，声音温婉：“小玉儿妹妹新婚大喜，这是我备下的薄礼，祝你与十四贝勒永结同心。”

大玉儿趁机攥住我的手，把一枚温热的蜜蜡平安扣塞进我掌心。她的指尖有些发凉，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些微颤：“小玉儿，祝你和多尔衮平安顺意。”话没说完，她的目光又不受控地飘向皇太极，恰好撞见皇太极转头看她，当即慌忙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旗装衣角，匆匆退到了一旁。

多尔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握着我的手腕又紧了几分，指节都泛了白。他轻轻揽住我的腰，朝众人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送她回房歇息。”这动作是护着我，也是在掩饰他眼底的涩意。

我会意，攥紧掌心的平安扣与锦盒，朝众人福身道谢，便跟着他转身往廊外走。

刚迈过喜堂门槛，一道灼热的目光便落在我后背——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是多铎。他总这样，在人多的地方悄悄望着我，藏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与温柔。我放缓脚步，趁着多尔衮整理衣袍的间隙，轻轻侧过身，朝庭院角落那棵老槐树下望去。

多铎果然站在那里，青灰色的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见我看来，他猛地僵住，耳尖瞬间泛红，竟有些手足无措地别过脸。我忍不住弯起嘴角，朝他用力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这笑容里有新婚的暖意，更有让他放心的期许。他愣了愣，随即也笨拙地朝我挥了挥手，眼底的失落被点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