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停下吧,流萤(1/2)
隔离观察窗缓缓滑开的声音,在寂静得只剩下仪器低鸣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被打破。
流萤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内室那更为沉寂、仿佛连光线都被“虚无”稀释了几分的空间将她吞没。实验室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着那扇透明的观察窗,以及窗内那两个相对的身影。
流萤在苏拙面前蹲下,仰起头,白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梢的青色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她青粉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试图从那片深不见底的虚无中,寻找一丝曾经熟悉的星辉。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伸出的双手,一只覆上苏拙微凉的手背,另一只则抬至他的眉心,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光晕。那光芒并不炽烈,甚至有些黯淡,却蕴含着一种坚韧而温暖的本质——那是源于苏拙、又经流萤自身生命体悟淬炼过的“存在”之力,是她此刻愿意倾注一切去尝试的媒介与桥梁。
“苏拙先生……我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拂过心湖的微风,带着跨越漫长时光与无尽星海终于重逢的复杂情感,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次,换我来……带你回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指尖那点淡金色的微光,如同最终下定决心归巢的萤火虫,又仿佛一滴融入干涸土地的甘露,轻轻地、缓慢地、却又异常坚定地,向着苏拙的眉心印去。
淡金色的光点触及皮肤,并未立刻没入,而是如同水珠滴在荷叶上般微微漾开一圈极淡的光晕。流萤能感觉到,苏拙的眉心传来一种奇异的、非物理的触感——不是坚硬,也不是柔软,而是一种……空旷,一种吸纳一切却又不给予任何反馈的深沉。
那是“虚无”的边界。
她没有犹豫,将心神沉入自身力量的源头,调动起那份与苏拙同源的“存在”之力。不同于以往战斗时的坚固守护,也不同于日常维系生命状态时的温润流淌,这一次,她努力将这股力量塑造成一种更轻柔、更具包容性和牵引力的形态——如同一根由最坚韧的信念编织而成、却又细若游丝的绳索,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虚无的深渊。
淡金色的光晕开始向内收缩,光点逐渐变得凝实,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没入苏拙的眉心。
流萤全神贯注,将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指尖那一点微弱的连接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之力,沿着某种无形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渗透进去。最初的一段,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毫无阻力的雾气,什么都感知不到,只有一片空寂的虚无。
她的心微微一沉,但并未放弃。她继续稳定地、温和地输送着力量,同时努力放大那份力量核心中源于苏拙的“定义”——关于“存在”的意义,关于守护与见证的承诺,关于格拉默碑林前那些无声却重于山岳的铭记……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也要被那片虚无的空寂所同化,几乎快要迷失方向时——
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感”,从虚无深处传来。
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甚至不是明确的情感或思绪。那更像是一种……“质感”的变化。仿佛一片绝对光滑的冰面上,出现了一个比针尖还小的、难以察觉的凸起。又或者,是绝对寂静的深海中,响起了一声频率低到人类无法听闻的、来自遥远彼方的共鸣。
流萤的精神为之一振!有反应!
虽然微乎其微,但这证明她的力量,至少触及到了某种东西,某种尚未被“虚无”完全吞噬或同化的“残留”!
她立刻收敛心神,不敢有丝毫大意,更加轻柔、更加专注地引导着那丝淡金色的力量,向着那“触感”传来的方向,如同用最细的丝线穿针眼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近了……更近了……
她能感觉到,那“触感”似乎并非固定的一点,而是在虚无中极其缓慢地、无规律地漂移着,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随时可能熄灭。她的力量细丝必须非常灵活地跟随、捕捉。
终于,在尝试了数次之后,那丝淡金色的力量细丝,极其轻柔地,触碰到了那一点微弱的“存在感”。
轰——!!!
就在触碰发生的刹那,流萤的脑海中并未出现预想中的意识画面或记忆碎片,反而像是被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的海洋。
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
只有一种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无意义”。
一切都毫无价值,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一切存在终将归于空寂,一切情感皆是虚幻的泡沫……无数类似这样的、冰冷而绝对的念头,并非以语言的形式,而是以最直接的“感受”和“认知”,如同最粘稠的潮水般汹涌而来,试图淹没、消解她自身对“存在”的信念。
流萤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死死守住自己意识中那一点淡金色的光芒——那是她自身“存在”之力的核心,是她对生命意义的坚持,是她对格拉默同胞的铭记,是她对泰坦尼娅姐姐的承诺,更是……她对苏拙先生毫无保留的信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呐喊,“存在本身……就是意义!见证过,守护过,铭记过……这一切,怎么会没有意义?!”
她不顾那“虚无”意念的冲刷,将更多的、源于自身最深刻体悟的“存在”之力,沿着那根已经建立起来的、极其脆弱的连接细丝,输送过去。
她不再试图“唤醒”或“刺激”,她只是……将自己对“存在”的理解,将自己此刻“想要带他回家”的强烈意愿,将自己跨越星空前来寻找他的这份“行动”本身……化作最纯粹的信念,传递过去。
像是在绝对黑暗中点燃一根火柴,像是在无尽寒冬里呵出一口暖气。
微弱,却无比执着。
她能感觉到,自己传递过去的那些“信念”,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并未立刻激起涟漪,而是被那片广袤的“虚无”无声地吸收、消解着。但她没有停止,持续地、稳定地输出着。
一点,又一点。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存在”之力在缓缓消耗,虽然速度不快,但那种力量流失带来的、隐约的空虚感和身体深处某种平衡被微妙触动的感觉,让她明白银狼的警告并非虚言。这份力量确实维系着她身体状态的稳定。
但她没有丝毫动摇。
就在她准备凝聚更多的心神,尝试加大输出,以期能在那片虚无之海中,构建起一个稍大一些的、更稳固的“意义灯塔”时——
一股突如其来的、明确的滞涩感,从她与苏拙连接的指尖传来!
不是虚无的消解,也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一种……温和但坚定的“阻力”。
流萤猛地一颤,惊骇地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苏拙。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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