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回归(4k)(2/2)
阿哈的聚合体扭曲成一个摊手的形状:
“所以啦,在你自己把那层灰擦干净,重新‘信’点啥之前——哪怕信明天早餐特别好吃呢——你是别想再跟以前那样,挥挥手就倒转星辰,瞪瞪眼就抹杀意志咯。现在的你,弱得跟刚出生的虚卒似的,不,可能还不如,至少虚卒砍人时不会怀疑自己为啥要砍人。”
这番直白甚至粗俗的点评,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苏拙此刻的困境剖析得清清楚楚。他无法反驳。阿哈说的,正是他隐约意识到却不愿深想的真相。他的力量并未被剥夺,而是被他自己的“认知”和“心境”封印了。
“那……我该如何回去?”苏拙不再纠结力量的问题,问出了当前最实际的困惑。他指的“回去”,自然是回到他原本所在的、那个有仙舟、有列车、有故人(和麻烦)的时空。
“回去?简单啊!”阿哈的语气立刻又欢快起来,仿佛找到了新的乐子,“你体内那点儿【终末】的底子还在嘛,虽然你自个儿用不了,但阿哈我可以帮你‘推’一把!就像帮一个卡在泥坑里的轮子,给它一脚!”
那团欢愉的聚合体开始高速旋转,散发出更加混乱而强烈的色彩与律动。
“抓紧咯!咱这就送你回你该待的‘现在’!不过记住咯,小子,”
阿哈的声音在剧烈的法则扰动中显得有些缥缈,但其中的戏谑依旧清晰:
“回去以后,夹起尾巴做人!你现在可是个‘瓷器’,一碰就碎!你那些老相好、新麻烦,可都等着你呢!要是再把自己玩脱了,阿哈我可不一定次次都有空捞你!毕竟,看乐子虽然有趣,但总看同一出悲剧,也是会腻味的!哈哈哈哈哈——!”
在阿哈标志性的大笑声中,一股庞大却异常“柔和”(相对而言)的欢愉伟力,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刺入苏拙意识光点深处,与他那微弱流淌的【终末】命途本源产生了短暂的共鸣与牵引。
并非逆转,而是“定位”与“回归”。
苏拙只感觉自己的“存在”被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裹挟,沿着一条由【终末】概念所标记的、指向特定“时间坐标”的狭窄路径,急速滑行!
无数光影碎片——出云的毁灭、忘川的冰冷、铸刀的苍白、更早之前与流萤的分别、与黑塔的争执、镜流的泪水、白珩的笑靥、仙舟的烽烟、列车的旅途……乃至更加久远、更加模糊的碎片——如同被倒放的胶片,在他意识边缘飞速掠过,却又无法抓住分毫。
这个过程似乎无比漫长,又仿佛只在刹那。
……
仙舟·罗浮,苏拙客居别院。
午后疏懒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室内洒下斑驳温暖的光影。熏香袅袅,茶烟微散,一切都保持着主人片刻离开前的宁静模样。
软榻之上,空间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瞬,仿佛平静水面上泛起的一圈涟漪,迅速消散,未曾惊动任何尘埃。
苏拙缓缓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屋顶横梁,熟悉的熏香气味,熟悉的、属于仙舟客院特有的宁静氛围。
他正躺在自己房内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姿势似乎与他“离开”前并无二致。窗外的光线角度,室内香炉中香柱燃烧的长度,一切都表明,时间仅仅过去了极为短暂的片刻,或许只是他一次短暂的走神,或是一个盹儿。
然而,身体的感觉却与这宁静的表象截然不同。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并非受伤后的疼痛,也不是力竭后的疲惫,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仿佛整个“存在”都被大幅度“稀释”了的空洞与乏力。他尝试动一下手指,感觉就像在黏稠的胶水中移动,异常沉重且迟缓。
体内,原本如臂指使、浩瀚磅礴的三重命途力量,此刻感应起来一片沉寂,如同彻底死去的火山,只有最深处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脉动”,证明它们尚未彻底离去,但也仅此而已。
记忆,则呈现出一种清晰的割裂感。
仙舟的一切——与景元重逢,再见到镜流,白珩的陪伴,黑塔的到来,星核猎手的行动,与星穹列车同行,幻胧的覆灭——这些记忆鲜明而连贯,如同刚刚发生。
而出云的一切——
芽衣的鬼角、琪亚娜的狂躁、八重樱的质问与自戕、铸刀的疯狂、忘川的冰冷、阿哈的嘲笑,尤其是最后将自己【存在】本源渡给芽衣的决绝与虚脱——
这些记忆同样清晰深刻,带着未散的硝烟与血泪气息,却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壁垒隔开,如同观看一部沉浸式体验过的、异常惨烈的超长电影,情感犹在,震撼犹存,但“当下”的实感,却牢牢锚定在这仙舟客院的软榻之上。
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以一种近乎“被打回原形”、甚至更加不堪的状态。
回到了这个看似日常,实则暗流汹涌、故人与新麻烦交织的“现在”。
他勉强撑起仿佛有千钧重的身体,靠在榻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微微喘息。
窗外,罗浮的人声依稀可闻,远处似乎有星槎掠过的轻鸣。
阳光温暖,岁月……看似静好。
苏拙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却依旧修长干净的双手,嘴角扯起一丝极淡的、混合着苦涩与自嘲的弧度。
阿哈说的对。
他现在,真的成了个一碰就碎的“瓷器”了。
而外面,等着他的,可远远不止是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