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新芽不说旧土恩(2/2)
湖南的姑娘用带着辣味的口音说:“我妈被打了一辈子,临走前才告诉我,她当年想跑。”
东北的大姐嗓门响亮:“我离婚那天,他们说我疯了。可我知道,我不再是他家厨房里的影子。”
四川妹子眼圈发红:“娃娃说‘妈妈,爸爸打你的时候,我都躲在被窝里哭’……我就问自己,这日子还要熬到哪天?”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在人心上慢慢割。
没有煽情音乐,没有精致剪辑,只有最原始的声音和画面。
她们坐在社区活动室、田埂边、出租屋的床沿,对着手机镜头,讲出那些曾被压在枕头底下不敢说出口的事。
杨小满没打算让它火。
她只是觉得,该有人听见了。
可当数据开始跳动时,她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沉默的力量。
十二小时后,《她说》播放量破百万。
评论区炸开锅来,“我也经历过”成了最高频的留言。
有人贴出伤痕照片,有人写下长达三千字的自述,还有母亲替女儿匿名提问:“我能带她走吗?他还不是这样对孩子的……”
舆论风向彻底扭转。
曾经质疑“越权干预”的账号纷纷删评,连最初那篇报道的记者杜晓薇也在个人社交平台转发,并附言:“我们追问制度边界,却不该忽略深渊之下的呼救。”
风暴退去,阳光重新照进窗棂。
陈迟是在第三天上午出现在基金会会议室的。
没人通知他要来,但他来了,穿一件旧夹克,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
他的出现让整个楼层瞬间安静下来。
他在长桌尽头坐下,把袋子推到中央。
“打开吧。”他说。
周砚清戴上手套,取出一叠文件——银行流水、通话记录、公证材料,全部指向孟悦可生前与某位高官亲属的资金往来。
时间点精准,用途清晰:一笔笔款项经由合法信托渠道转入“种子计划”早期账户,用于救助受困女性紧急避险、法律援助和职业技能培训。
这不是贿赂,而是秘密资助。
而那位高官亲属,正是因家暴逃离家庭后化名参与公益的受害者之一。
“她知道一旦公开这些,就会有人说她攀附权贵、别有用心。”陈迟声音平静,“所以她选择不说。她不怕黑,但从不主动掀桌。”
这份档案经过第三方合规审查后全网公开。
短短几小时内,所有抹黑言论土崩瓦解。
原来所谓的“民间越界”,背后竟有体制内受害者的隐秘托付;所谓“破坏家庭”,实则是从权力阴影下抢人。
省厅反应迅速。
一周后,“悦可机制”正式纳入全省社会治理创新试点项目。
揭牌仪式在市中心会议厅举行,灯光璀璨,媒体云集。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请出林晚舟:“作为全国行动负责人,请您为我们致辞。”
全场鼓掌。
林晚舟却没接话筒。
她转身走向台下,从后排座位轻轻牵起一个人的手——是杨小满。
女孩愣住了。
“这是你的舞台。”林晚舟低声说。
聚光灯追了过来。
杨小满站在台上,手指紧紧捏着话筒边缘,声音微颤:“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像我妈妈那样,等到孩子长大才敢哭出声。”
台下一片静默,随即掌声如潮水涌起。
没有人注意到,陈迟早已离开会场。
他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缓缓驶离大楼。
车子行至老宅路口时,他习惯性看了眼后视镜。
梨树下,两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抄写宣传册。
纸页被风吹得起伏,其中一个抬头望过来,忽然喊了一声:“陈爷爷!我们要把这儿变成学堂!”
他笑了,摇下车窗摆了摆手,油门轻踩,车子驶入晨光之中。
收音机里放着一首老歌,旋律悠远。
他闭了闭眼,脑海浮现出孟悦可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她站在雨中,笑着说:“只要有人记得怎么开门,就不怕门关得多紧。”
车停在家门口。
他走进院子,绕过梨树,推开书房门。
书架最底层,一本不起眼的社区图书馆借阅登记簿静静躺在角落。
封皮磨损,页边卷曲,像是被许多人翻过。
他抽出它,翻开第一页。
纸上密密麻麻记着名字、日期、书名。
字迹各异,有的工整,有的潦草,有的甚至带着泪痕晕染的墨点。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行,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