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八尘源·归墟渊（下）（1/2）
腥风裹挟着归墟水的腐臭扑面而来，黑色水鞭如毒蛇吐信，带着吞噬一切的锐势，鞭梢破开空气的尖啸声刺耳至极，眨眼间便已扑到阿蛊眼前。那水鞭上缭绕的黑雾，连周遭的光线都能吞噬，所过之处，船板上的木纹竟在瞬间被腐蚀得无影无踪，露出森白的木骨。
千钧一发之际，阿蛊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精血喷薄而出，溅落在百蛊囊上。那精血并非寻常修士的气血，而是融合了万蛊窟传承的本命蛊血，落在阴蛛丝织就的囊壁上，瞬间便化作一道暗红血线，顺着蛛丝纹路蜿蜒游走，如同一道活过来的小蛇，精准地钻入了囊底那枚不起眼的玉符之中。玉符上刻着的“执念”二字，在血线渗入的刹那，爆发出一阵微弱却坚定的红光。
“以我阿蛊之名，以万蛊窟覆灭之恨，以众生不甘之念——执念蛊，现！”
她的声音嘶哑却铿锵，像是一柄淬了血的利刃，劈开了呼啸的阴风，穿透了归墟水的呜咽。话音落下的瞬间，阿蛊猛地抬手，将百蛊囊的囊口对准了翻涌的墨色海面，指尖的力道骤然加重，几乎要将囊壁捏碎。
嗡——
百蛊囊剧烈震颤，囊口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那红光并非凡火的灼热，而是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执念之力，将昏暗的天地映照出一片凄厉的赤红。一只通体赤红、形如蚕茧的蛊虫，缓缓浮现在半空。这蛊虫不过拇指大小，身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像是一个族人临死前扭曲的面孔，又像是一声不甘的呐喊。它刚一出现，归墟渊的水面便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道透明的魂影，从墨色的水中挣扎着探出头来，它们的身形飘忽不定，有的缺了胳膊少了腿，有的连头颅都不完整，却都朝着执念蛊的方向，发出凄厉的呜咽。
这便是执念蛊，以万蛊窟覆灭时，数万族人的不甘执念为引，耗费阿蛊三年心血，以自身本命精血喂养而成的本命蛊。此蛊不擅攻伐，却能沟通世间一切执念，引万灵之怨，聚众生之念。
阿蛊抬手，指尖又一滴精血渗出，滴落在执念蛊上。那蛊虫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这嘶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每一道生魂的神魂深处。随即，它化作一道红光，如同一道流星，划破阴沉的天幕，没入了归墟水之中。
红光入水中的刹那，归墟水竟像是被煮沸了一般，剧烈地翻腾起来，无数气泡从渊底升起，气泡破裂的瞬间，传出一声声压抑了千年的哀嚎。
“归墟渊的生魂听着！”阿蛊的声音，透过执念蛊的力量，传遍了渊底的每一个角落，清晰地落在每一道生魂的耳中，“我阿蛊，愿与尔等立下血契——借尔等怨念之力，破此吞噬之局，取幽冥尘晶，斩幽冥护法！事成之后，我以万蛊窟秘法，引轮回之光，助尔等挣脱归墟水的束缚，重入轮回，再世为人！”
死寂。
归墟渊中，短暂得令人窒息的死寂。
连呼啸的阴风，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些漂浮在水中的魂影，一个个呆滞地愣在原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轮回，这两个字，对于他们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他们被困在归墟渊中，不知多少岁月，日复一日地承受着归墟水的侵蚀，承受着幽冥护法的掠夺，早已忘了轮回是什么滋味，只余下无尽的绝望与怨恨。
“轮回……他说轮回……”一道魂影颤抖着开口，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是骗我们的吧？幽冥护法掌控着归墟渊的吞噬规则，谁能破得了他的局？”另一道魂影低声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绝望。
“可……可那是执念蛊的力量！我能感觉到，这蛊虫身上，有和我们一样的执念！”
“我不甘心！我乃碎星族战将，纵横星域三百年，竟被这贼子吞噬于此，永世不得超生！”一道魁梧的魂影猛地嘶吼起来，他的身形渐渐凝实，露出一身破碎的战甲，“我恨啊！恨不能饮此贼之血，食此贼之肉！”
“我是蓬莱仙宗弟子，不过是误入此渊，为何要落得这般下场！”一道身着白衣的魂影也跟着呐喊，她的脸上满是泪痕，“我还有师门，还有爹娘，我不想永远困在这里！”
“杀了他！杀了幽冥护法！我要报仇！”
“我要轮回！我要重见天日！”
一声声呐喊，从归墟水中传出，那是积攒了千年的怨念，是压抑了万载的不甘。无数道魂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从归墟水中蜂拥而出，它们的身影从透明渐渐变得凝实，一张张扭曲的脸上，满是刻骨的仇恨。它们有的挥舞着虚幻的兵器，有的赤手空拳，朝着幽冥护法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魂潮！这是归墟渊的生魂潮！”幽冥护法的脸色终于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他镇守归墟渊数千年，见过无数次生魂的挣扎，却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生魂潮。这些生魂，平日里被归墟水侵蚀得虚弱不堪，此刻竟像是焕发了新生，每一道魂影的身上，都燃烧着熊熊的执念之火。
“杀！杀了幽冥护法！”
生魂们嘶吼着，朝着幽冥护法扑去。它们的力量或许微弱，但那股滔天的怨念，却带着一种撼天动地的气势。成千上万道魂影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道巨大的魂浪，朝着幽冥护法席卷而去。魂浪所过之处，连归墟水的黑雾，都被冲散了几分。
“放肆！一群孤魂野鬼，也敢在本座面前造次！”幽冥护法震怒，枯瘦的手掌猛地一拍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体内的吞噬之力疯狂涌动，黑袍上的魂影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口中爆喝，“尘域掌控·吞噬！”
嗡——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归墟水瞬间沸腾，黑色的浪涛之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黑洞足有百丈大小，洞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正是吞噬规则的符文。黑洞像是一张饕餮巨口，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在扭曲，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崩塌。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生魂，刚一靠近黑洞，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瞬间被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雕虫小技，也想与本座抗衡？”幽冥护法冷笑，眼中满是不屑，“今日，本座便将尔等，连同这小娃娃一起，吞噬殆尽，化作本座的养料！”
黑洞的吸力越来越强，连鸿蒙阴阳舟都在剧烈摇晃，船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舟上的万蛊窟残部，一个个脸色惨白，死死地抓住船舷，才勉强稳住身形。几名修为稍弱的蛊师，甚至被这股吸力扯得双脚离地，若不是身边的同伴及时拉住，恐怕已经坠入了归墟水之中。
“护法大人！”一名蛊师焦急地大喊，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这黑洞的吸力太强了！我们撑不住了！”
阿蛊却像是早有预料，她站在船头，任凭阴风呼啸，任凭吸力拉扯，身形却稳如泰山。她看着那不断吞噬生魂的黑洞，看着那些生魂在黑洞面前，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一个个消失不见，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幽冥护法，你以为，我只准备了执念蛊吗？”
她猛地抬手，对着身后的万蛊窟残部厉喝，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启阵！蛊契大阵！”
“谨遵护法令！”
万蛊窟的将士们齐声应和，声音响彻云霄。他们强忍着黑洞的吸力，咬着牙，手持骨杖，在船头快速游走。骨杖敲击船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次敲击，都有一道暗红色的蛊纹从杖头蔓延而出。这些蛊纹，是万蛊窟传承了数万年的秘纹，此刻在船头交织缠绕，化作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的中央，刻着一个巨大的“契”字，周围环绕着无数道蛊纹与契约符文，正是阿蛊结合沈砚的契约之道，与万蛊窟的蛊术，耗费数月心血，创造出的蛊契大阵。
此阵以蛊为引，以契为核，能将众生的执念，转化为契约之力，凝聚成实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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