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蛊域共鸣（1/2）
尘尊的名号如一块巨石砸进人心，营地中弥漫着压抑的死寂。
方才使者凄厉的嘶吼还在耳畔回荡，那一句“域主大人是亿万尘埃执念凝聚的尘尊”，像一道淬了冰的魔咒，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沉甸甸的。倒戈的尘卫们脸色惨白，握着尘枪的手微微颤抖，他们效忠域主数百年，从未想过自己侍奉的，竟是一尊以众生执念为食的怪物。拾荒者们更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炼尘炉中那些被抽走仙力的修士身影，此刻竟与自己的命运隐隐重叠。
沈砚、苏清瑶和铃央立在营地中央的石台上，低声商议着对策。浮尘印被沈砚握在掌心，印玺表面流转的微光，正缓缓吞噬着空气中弥漫的执念气息。苏清瑶素手轻挥，一道道平衡之力化作无形的屏障，将营地笼罩，隔绝了外界尘埃中渗透的阴冷。铃央则眉头紧锁，手中仙道神光忽明忽暗，她在推演尘尊的力量本源，却发现那力量如同漫天尘埃，无迹可寻，无从捉摸。
喧嚣散尽，唯有风卷尘埃的“沙沙”声，在营地中此起彼伏，像是无数幽魂在低语。
人群边缘，阿蛊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缝着一个小小的锦袋，锦袋之中，金蚕蛊正不安分地轻轻蠕动着。这只伴随她从南疆十万蛊山走出的本命蛊，自踏入这浮尘仙域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消停过。起初，阿蛊只当它是畏惧仙域的压制之力，毕竟连沈砚的仙力都被削去七成，金蚕蛊这般灵物，有所异动也属正常。可随着时间推移，她渐渐察觉不对——金蚕蛊的躁动里，没有半分惧意，反而透着一股近乎急切的渴望，像是久别重逢的游子，嗅到了故乡的气息。
这种奇异的悸动，让阿蛊心头痒痒的。她自幼与蛊为伍，对蛊虫的感知远超常人。金蚕蛊的每一次蠕动，每一次细微的嗡鸣，都像是在向她传递某种讯息，可那讯息太过模糊，她抓不住，猜不透。
趁着沈砚三人商议正酣，无人留意自己的间隙，阿蛊悄然转身，猫着腰，一步步退向营地的边缘。那里是整个营地尘埃浓度最盛的地方，灰白色的颗粒如同细密的雨丝，在风中浮沉飘荡，落在肩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那腥气很淡，却异常熟悉。
阿蛊脚步一顿，鼻尖微微抽动。这味道，像极了南疆十万蛊山深处，那座埋着万千蛊虫遗骸的“蛊冢”里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生灵执念、蛊虫本源、腐朽与新生的味道。
她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驻足在营地边缘的一块嶙峋巨石旁，阿蛊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这才深吸一口气，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殷红的精血渗出，在灰蒙的天光下，透着妖异的光泽。她指尖轻点袖口的锦袋，口中低声念出一句晦涩的蛊咒，声音轻如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金光猛地从锦袋中窜出，快如流光，径直落在她的掌心。
金蚕蛊！
此刻的金蚕蛊，比往日里要灵动得多。它不过寸许长短，蚕身遍布着繁复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活物一般，在灰蒙的天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它不再像之前那般瑟缩胆怯，反而高高扬起头颅，一对黑豆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几乎是在金蚕蛊现身的刹那，它突然对着漫天浮沉的尘埃，发出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嗡鸣。
那嗡鸣的频率极高，远超寻常修士的听觉范围，即便是近在咫尺的阿蛊，也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震颤。可就是这一声嗡鸣，却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周遭的尘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沙沙——沙沙沙——”
原本只是缓缓飘荡的灰白色尘埃，竟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瞬间沸腾起来。无数细小的颗粒，如同被蜂王吸引的蜂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朝着阿蛊掌心的金蚕蛊疯狂聚拢。它们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在金蚕蛊周身盘旋飞舞，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大，灰白色的尘埃之中，隐隐透出了金蚕蛊身上的那抹金光。
“这是……”阿蛊瞳孔骤然紧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自幼钻研蛊术，从南疆十万蛊山的蛊童，一步步成长为能以蛊御人的蛊师，深知本命蛊与天地灵气的呼应之道。金蚕蛊作为她的本命蛊，能引动天地间的木灵气与金灵气，这是她早就知晓的事情。可眼前这般景象——引动漫天尘埃，让这些毫无生机的颗粒，如同蛊虫一般臣服——却是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
金蚕蛊的嗡鸣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那声音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它周身的金光愈发炽盛，将周遭的尘埃漩涡映照得一片金黄。阿蛊清晰地看到，那些灰白色的尘埃颗粒，在触碰到金蚕蛊周身金光的瞬间，竟像是化作了最精纯的养料，被金蚕蛊贪婪地吞噬殆尽。
而随着这些尘埃的涌入，金蚕蛊的蚕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了一分。它身上的金色纹路，也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繁复，一股强横的蛊力波动，从它小小的身躯之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这……这是在吞噬尘埃？”阿蛊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更让她感到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就在那些尘埃与金蚕蛊接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应，如同潮水般涌入了阿蛊的脑海。那是一种极其细碎，极其繁杂的感应，像是无数道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同时低语。
那是尘埃中蕴含的执念。
有修士被投入炼尘炉时的绝望呐喊，有凡人在尘埃中挣扎求生的卑微祈愿，有尘卫被域主控制时的不甘怒吼，还有无数生灵在这片仙域中，被吞噬时的最后一丝怨念。这些执念，杂乱无章，却又无比清晰，像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在阿蛊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而这些情绪，这些执念，竟与她平日里催动蛊术时，所感知到的“蛊意”，如出一辙！
阿蛊的心头，猛地剧震。
她想起了自己培育的噬心蛊。噬心蛊能捕捉人心的破绽，能引动人心深处的负面情绪，从而达到操控人心的目的。而眼前这些尘埃，不也正是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吗？它们漂浮在浮尘仙域的每一个角落，捕捉着众生的执念，吞噬着众生的情绪，然后将这些执念与情绪，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域主尘尊。
她又想起了自己喂养蛊虫的方式。以精血为引，以灵气为食，让蛊虫在滋养中不断成长。而这浮尘仙域，不也正是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吗？以炼尘炉抽取修士的仙力，以尘埃捕捉众生的执念，将这些东西，当作养料，喂养着那尊由执念凝聚而成的尘尊！
“同源……这竟然是同源！”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在阿蛊的心头疯狂生长。她看着掌心欢快蠕动的金蚕蛊，看着周身盘旋飞舞的尘埃漩涡，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开，瞬间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蛊术的本质是什么？
是引动天地之力，是操控生灵执念，是借万物之灵，成己身之蛊。
而这浮尘仙域的规则，又是什么？
是以尘埃为媒介，捕捉众生执念，滋养域主尘尊。
这两者之间，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阿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猛地抬起手，指尖凝起一缕微弱的蛊力。这缕蛊力，是她以自身精血催动的，在浮尘仙域的压制之下，显得无比孱弱，比之往日，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盯着身前的尘埃漩涡，然后，将指尖的那一缕蛊力，轻轻朝着漩涡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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