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凤泣龙潜(2/2)
当议及某州刺史人选时,他忽然出列,朗声道:“娘娘,陛下乃天子,系天下安危于一身。
今陛下圣体不安,朝野忧心。
臣斗胆进言,当务之急,除政务外,更应广祈于天地宗庙,大赦天下,以圣德感召,或可上应天和,助陛下早日康复。
且……储君监国,乃国之根本,娘娘垂帘,终是权宜。
臣以为,太子殿下当更多临朝听政,以示国本之固。”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死寂。
这分明是暗指皇后揽权过甚,有架空太子之嫌,并试图以“祈福”、“大赦”等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分散、制约皇后手中的决策权。
珠帘后,伍元照眸光瞬间冰冷如刀。
她尚未开口,太子礼弘已挺直了小身板,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响起:“裴侍郎此言差矣。
父皇静养,母后代为理政,乃父皇旨意,亦是现实所需。
孤年幼学浅,正需随母后与诸卿学习政务,何来临朝方显国本之说?
至于祈福大赦,母后早已下令宫中日夜诵经祈福,并酌情减免灾区赋税,此非仁政,莫非裴侍郎另有高见?”
少年太子一番话,不卑不亢,既维护了母亲,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更暗指裴炎所言不切实际。
众臣皆讶,没想到平日温文儒雅的太子,关键时刻竟有如此锋芒。
伍元照心中微暖,接口道:“太子所言甚是。
陛下龙体,乃本宫与太子最重之事,日夜忧心,岂待裴侍郎提醒?
祈福之事,自有章程。
大赦天下,牵涉国法,不可轻议。
至于政务,”她声音转冷,目光如实质般刺向裴炎,“本宫行事,但求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黎民,中无愧于心。
若有人以为陛下静养,便可借机生事,或行那指桑骂槐、扰乱朝纲之举……”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本宫的刀,刚斩了逆党,未尝不利。”
殿中气温骤降。
裴炎面色涨红,额头见汗,呐呐不能言,终究在伍元照冰冷的注视与其他大臣沉默的压力下,躬身退下:“臣……失言,娘娘恕罪。”
一场潜在的政治风波,被母子联手,以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太子的早慧,轻易化解。
经此一事,再无大臣敢轻易质疑皇后此时的权柄。
【系统提示:成功应对朝堂政治挑衅“裴炎发难”。
策略评价:完美(太子配合,刚柔并济,权威立显)。
获得“凤威独擎”积分奖励500点!
朝局控制力、政治权威、太子威望同步提升,潜在反对派气焰遭重挫。】
第三节:病榻温情,遗言惊心
午后,伍元照回到两仪殿。太医刚为礼治施完针,情况依旧。
她挥退众人,独自坐在榻边,拧了温热的巾帕,细细为他擦拭脸颊、脖颈、手臂。
“礼治,今日朝上,弘儿长大了,知道维护母亲了……裴炎那老朽,还想生事,被我和弘儿挡回去了……你放心,朝中有我,有诸位忠臣,乱不了……”她低声絮语,仿佛他只是沉睡,能听见她的每一句话,“孩子们都乖,贤儿、显儿练武很用功,旦儿、萱儿也听话……你快些醒来,看看他们……”
她俯身,将脸轻轻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泪水终于再次无声滑落。“你告诉我,那个‘麟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礼治,别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些……我怕……”
仿佛回应她的哭泣,礼治冰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伍元照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的手,心脏狂跳:“礼治?礼治你听见了是不是?”
没有更多反应。
但那微小的颤动,却像黑暗中的一丝火星,瞬间点燃了她濒临绝望的心。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在唇边,泣不成声。
是夜,她依旧和衣守在榻边,握着的手不敢松开。
朦胧间,似睡非睡,忽觉手中那冰凉的手指,又动了一下,比白日更明显些。
她瞬间惊醒,只见礼治眉头紧蹙,唇瓣翕动,似在喃喃什么。
她急忙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唇边,只听到几个破碎断续的音节:“……麟……子……感业……寺……小心……杨……”
麟子?感业寺?杨?!
伍元照如遭雷击,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感业寺!又是感业寺!
杨?是指杨务道?还是……其他姓杨之人?
麟子……难道礼敬业所言“麟儿”,竟然与感业寺有关?!
而陛下昏迷中,竟还记得提醒她“小心”!
他还知道什么?他还想说什么?她急唤:“礼治!礼治!你说清楚!感业寺怎么了?杨是谁?”
然而,礼治眉头渐渐松开,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再无动静,唯有额角沁出的冷汗,证明方才并非她的幻觉。
伍元照跌坐在榻边,浑身冰冷。陛下的呓语,证实了“麟儿”秘闻绝非空穴来风,且与感业寺、与某个“杨”姓之人密切相关!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更可怕!
难道先帝真曾有子流落感业寺?
难道这宫中,除了已知的几位皇子,竟还隐藏着另一位拥有皇室血脉的“麟儿”?
而这个秘密,连礼治都知道,却从未对她言明?为何?
这个“麟儿”,是死是活?如今何在?
与“青鹘”、摩尼教、前朝余孽又是何关系?
陛下昏迷前特意提醒“小心”,意味着此人极可能还活着,并且……极具威胁!
第四节:暗夜追凶,孤凤泣血
伍元照再无睡意。
她点燃灯烛,铺开纸张,提笔疾书。
第一道密令给狄仁杰:集中所有力量,不惜代价,彻查感业寺自先帝晚年至今所有人员变动,尤其是曾被逐出、病故、失踪的宫人、杂役、尼众。重点查访有无婴孩被秘密带入或带出的记录,以及所有与“杨”姓有关之人。
第二道密令给高延福:动用宫中所有隐秘力量,暗查先帝晚年侍寝嫔御、宫中老人,尤其是曾与感业寺有关的杨姓妃嫔、宫人及其家族下落。同时,密查太医署旧档,先帝晚年可有妃嫔“暴病身亡”或“突然出家”,而其时是否有孕在身。
第三道密令,她犹豫片刻,还是写下了:令百骑司精锐,秘密监控所有可能与“麟儿”年龄相仿(约二十至三十岁之间)、且近年来行为异常或突然“发迹”的杨姓官员、士子、商贾,乃至……入京的番邦使节、胡商中重要人物。
她放下笔,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如果……如果真有这么一个“麟儿”,且被逆党寻获、培养,那么他(或她)的存在,便是对弘儿太子之位、对她所有孩子、乃至对李唐国本最致命的威胁!
而陛下昏迷前的警示,说明此人或许早已潜伏在侧,甚至可能已渗透到难以想象的位置!
她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近乎绝望的寒意。
丈夫生命垂危,朝局暗流汹涌,逆党虽破而秘闻更凶,幼子待哺,储君未壮……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她一人肩上。
而暗处,那个神秘的“麟儿”,如同一条毒蛇,正冷冷地窥伺着,随时可能给予她和她的孩子们致命一击。
“礼治……”她低声呢喃,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三日后,狄仁杰于深夜冒死呈上一份绝密卷宗——来自感业寺被焚毁前侥幸抢救出的一部分残破典籍记录。
其中一页模糊记载,贞观二十一年(先帝晚年),寺中曾有一名带发修行的“杨姓宫人”,于腊月“暴病身亡”,但同期寺中采买记录却显示,额外购入大量婴孩所用之物,且有一名“游方医婆”频繁出入,持续近一年后消失。
而记录此事的比丘尼,法号“静明”,于次年“坐化”。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狄仁杰在调查此“静明”尼师来历背景时,发现其俗家姓氏,竟与当今一位权势煊赫、以“纯臣”自居、且与已故徐王、韩王皆有姻亲关系的关陇军事贵族家主——完全相同!
难道,抚养“麟儿”的,竟是这等人物?!
伍元照看着卷宗上那个显赫的姓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