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凤眸烛幽（2/2）
由皇后亲自主持最重要一科“贤良方正”的御前策问，前所未有。
然帝后同临已是常例，且皇帝圣体欠安，似也无可指摘。
伍元照神色平静，起身敛衽：“臣妾遵旨。定当谨慎选拔，为国求贤。”
礼治满意点头，又对殿下道：“今岁制科，乃朕与皇后改元乾封后首次大举求才，务求公正严明，选拔真才实学之士，尤重品性德行。若有那等心怀叵测、徒有虚名之辈，一经发觉，严惩不贷。”
“臣等谨记！”殿下众臣凛然。
朝会在一片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的气氛中结束。
帝后一唱一和，既明确了应对吐蕃使团与制科的原则，又悄然布下了诱饵与罗网。
第三节：东宫暗涌，雏凤清声
午后，太子礼弘被召至两仪殿。
少年近来学业精进，气质愈发沉稳。
礼治将近日朝中关于吐蕃、制科诸事，择要告知，并考较其见解。
礼弘思索后答道：“父皇、母后，儿臣以为，吐蕃使团来朝，羁縻为表，防备为里。
马球赛之议甚佳，既可示好，亦可观人。至于制科，选拔人才固是根本，然值此多事之秋，防奸与求贤并重。
儿臣听闻，历年制科，亦不乏沽名钓誉、甚至心怀异志者借机钻营。”
伍元照闻言，眼中露出赞许：“弘儿能见及此，甚好。
防奸之要，在于明察。
你明日若无他事，可随母后一同临轩，旁观‘贤良方正’科策问。
多看，多听，多思，少言。
看看那些天下才俊，孰为真金，孰为败絮；亦看看这朝堂之上，众生百态。”
礼弘精神一振：“儿臣谢母后！定当用心观摩学习。”
“嗯。”礼治也点头道，“你是储君，日后要驾驭天下英才，识人之明，至关重要。
此次便是个好机会。
然需记住，旁观即可，勿露喜恶，勿轻易置评。”
“儿臣谨遵父皇母后教诲。”
看着长子端正离去的背影，伍元照心中稍慰。
储君的成长，需要历练，此番制科，或许亦是给他的一个考验。
她转头对礼治低声道：“陛下，明日策问，李孝逸亦在‘孝悌廉让’科之列。此人……”
礼治冷笑一声：“朕倒要看看，这位‘淡泊名利’的宗室贤才，究竟有几分成色。
元照，你那边也需留意，看是否有‘特别’的才俊，对你这位女主临朝，格外‘关注’。”
伍元照会意，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臣妾明白。”
第四节：月夜惊变，狐踪再现
是夜，月隐星稀。
狄仁杰的密报再次于深夜送达立政殿。
然而，内容却让伍元照心头一沉。
暗探回报：对杨务道的监控并未发现其再与“朱砂痣”会面，但杨务道今日散朝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绕道东市，在一家书肆盘桓良久，期间与书肆老板似有隐秘交谈。
暗探设法查知，杨务道从书肆取得一册看似普通的《道德经》注疏。
经狄仁杰令人连夜以特殊药水检验，发现书页夹层中，竟以密写药水写着数行小字，内容令人悚然：“饵已备，待龙出。重午日，观天衢。鹄。”
“饵已备”？“龙出”？
“重午日”（端午）？
“观天衢”（天街，指朱雀大街，重大庆典时皇帝出行之道）？
“鹄”！
这分明是一份行动预告！
“饵”是什么？
“龙”指皇帝？
“重午日”距现在仅剩月余！
对方要在端午庆典时，于皇帝出行途中行事？！
而“鹄”，无疑是指“青鹘”！
更令人不安的是，几乎同时，监视吐蕃使团先遣人员的暗线回报，使团中一名副使，今日曾“偶然”路过那家书肆，并进去购买了一些笔墨纸砚。
是巧合，还是……吐蕃使团也与“青鹘”有了关联？
伍元照盯着密报，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对方不仅没有蛰伏，反而在加紧布局！
目标直指端午庆典，甚至可能勾结外邦！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揪出“朱砂痣”，破解其全盘计划！
“高延福！”她声音冷彻。
“老奴在！”
“即刻传讯狄仁杰：
一，对杨务道实施二十四时辰不间断最严密监控，其一切接触之人、之物，皆需详查，但绝不可让其察觉。
二，重点排查那家书肆老板及所有伙计，查明其背景，尤其是与西域、吐蕃的关联。
三，对吐蕃使团所有人员，包括最低等的仆役，进行最严密监控，记录其每一日行程、接触之人。
四，”她顿了顿，眼中寒光凛冽，“让我们在吐蕃的内线，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那名副使的底细，以及使团中是否混有可疑人员。”
“是！”
“还有，”伍元照补充，“明日制科举子入场前，对所有人员、随身物品，进行最严格的检查，绝不允许任何可疑之物带入。增派便衣暗卫混入观礼人群与仆役之中。”
高延福匆匆离去。
伍元照独自立于殿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端午、天街、圣驾、外使、逆党……这些词在她脑中疯狂旋转。
对方所图，恐怕比她想象的更加疯狂。
她必须赶在重午日之前，斩断这只“青鹘”的利爪！
次日，“贤良方正科”御前策问在含元殿前广场举行。
皇后伍元照端坐凤帷，太子侧坐观摩，天下才俊齐聚。
策问进行至午时，一名来自剑南道的年轻举子，在对答“边患靖安之策”时，侃侃而谈，见解不凡，然其目光在与皇后对视时，伍元照敏锐地捕捉到其眼底一闪而过的、绝非敬仰的复杂神色。
更令她心中微动的是，此人身形瘦削，虽极力掩饰，但其站立时左耳下意识侧向帷幔方向的小动作，以及耳后衣领处，似乎有一点极淡的、被粉遮盖的暗红痕迹……难道，这胆大包天的“青鹘”，竟敢以举子身份，堂而皇之地来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