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风沙砺剑(1/2)
北地的风,整整刮了十五日,才将这跋涉千里的赤色队伍,送到了应至之地——烟霞关。
当那道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灰黄关墙,终于穿透滚滚风沙,撞入眼帘时,即便是沈霜刃这样心志如铁的人,胸膛里也骤然涌起一阵滚烫的激荡。
关墙是那样高大、厚重、沉默,墙砖被岁月与风沙蚀刻出深深的沟痕,像一张布满刀疤与皱纹的老兵的脸,无言地诉说着无数戍边人的血与铁,生与死。
墙头“烟霞关”三个斗大的古篆,笔划已被风沙磨得有些朦胧,却依旧能看出那股子深入石髓的苍凉力道。
关外,是望不到头的荒芜。
天色昏黄,与远处连绵的沙丘、戈壁上嶙峋的黑石混作一片,天地混沌难分。
风永不停歇地吼着,卷起沙砾抽打在脸上,又糙又疼。
空气干得能呛出血丝。这里没有半分盛京城的温软,没有一丝江南的潮润,只有赤裸裸的、粗粝的严酷,以及浸透在每一粒沙尘里的、无声的杀意。
这便是父亲奋战至死、埋骨黄沙的地方。
沈霜刃勒住战马,凝望良久,握缰的手指节绷得发白。
身后,那支经历了漫长跋涉的女子军队,在望见烟霞关的一刻,也彻底静了下来。
路途的劳顿被眼前的景象重重压过,一种混合着震撼、敬畏与沉重使命的静默,在两千多人心头弥漫开来。
“将军,关内来人了。”身旁的紫璇低声提醒。
果然,那扇厚重的关门在刺耳的呻吟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一队百余人的骑兵鱼贯而出,领头的是个约莫四十的将领,面色黑如锅底,络腮胡虬结,一身铁甲沾满风尘。
他眼神锐利得像戈壁上的鹰,隔老远就扫了过来,那目光里带着久经沙场的悍气,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甚至……轻慢。
他在关前三十步外勒马,目光先掠过沈霜刃身后那片玄甲红缨的女子阵列,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这才落到沈霜刃身上,在马背上草草一拱手,嗓音粗嘎带着北地砾石般的腔调:
“末将蒋正骁,现为烟霞关副将,暂摄关防。奉朝廷令,在此迎候靖北将军。”
话是迎候的话,语气却干巴巴的,听不出半点热乎气,倒像是应付差事。
沈霜刃面色平静,同样于鞍上回礼:“蒋将军辛苦。本将沈霜刃,奉旨驰援,共御外侮。日后同守边关,还望将军不吝指点。”
蒋正骁嘴角扯了扯,露出个说不上是笑的表情:“指点不敢。沈将军以女子之身,远赴边塞,这份胆气,蒋某佩服。只不过……”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又一次扫过那些女兵,“这北地风硬沙烈,刀枪又不长眼,不比京城繁华安逸。将军与麾下这些……姑娘们,怕是要多吃些苦头才能习惯。关内已备下营地,简陋了些,总强过野地扎营。请吧。”
话里的刺,几乎明晃晃地亮了出来。
女军队列中已有怒意浮动,紫璇眼神一寒,手已按上剑柄。
沈霜刃却微微抬手,止住了身后的躁动。
她看着蒋正骁,脸上甚至浮起一丝极淡的、礼节性的笑意:“蒋将军说的是。那便有劳将军引路。”
蒋正骁似乎没料到她这般沉得住气,深深盯了她一眼,调转马头:“跟紧些,关内道路杂乱,莫要走散了,惊扰旁营。”
说完,不再多话,领着队伍便往关内行去,马蹄踢起一蓬蓬黄尘。
烟霞关内,规模远比想象中庞大,更像一座嵌在边境的巨型兵垒。
除了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和营房,也有些许供给军需的商铺和民户,但一切都透着粗野与紧绷。
街上往来多是披甲持刃的兵卒,个个脸色黧黑,眼神带着狼一样的警惕。
当沈霜刃这支纯由女子组成的军队穿行而过时,所引起的骚动可想而知。
惊异、好奇、怀疑、鄙夷,甚至带着下流意味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黏了上来,伴着毫不压低的议论声。
“真是一群娘们儿!”
“朝廷没人了?让女人顶上来?”
“瞧那细皮嫩肉的,怕是一阵风就刮没了!”
“嘿,说不准是来给咱爷们儿……”
污言秽语隐约飘来,女兵们个个绷紧了脸,咬紧了牙,手死死攥着兵器,眼中怒火与屈辱交织。
沈霜刃脊梁挺得笔直,目视前方,仿佛那些目光和言语只是掠过的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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