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圆之变（2/2）

行动迅速而隐秘，但并非全无动静。一些巡逻队发现了异常，但大多被陈勇、张横等人以“执行特殊军务”为由强行搪塞过去，或者被他们的人控制起来，缴了械。然而，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泄露，一种不安的骚动在军营中如同涟漪般扩散。

大将军府内，桓温因为连日来的焦虑、病痛与巨大的精神压力，并未深睡。亲兵队正衣衫不整、神色仓皇地匆匆闯入寝帐，急促地禀报，声音带着恐惧：“大将军！不好了！城西水门方向有异常动静！似有喧哗争吵，且……且水门好像被打开了！”

桓温猛地从榻上坐起，瞬间睡意全无，一股冰寒彻骨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将他冻结！

“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变形，“集合亲兵！所有能调动的人！快！去水门！”

他意识到，最坏、最无法接受的情况发生了——兵变！献城！他最后的根基，正在从他脚下崩塌！

而此刻，水门之外。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玄甲军水师巡逻队，几乎在江陵水门异常开启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派出数艘轻快哨艇上前查探，同时以灯火信号，飞报主帅慕容翰。

慕容翰闻报，并未立刻相信，他担心这是桓温穷途末路下的诱敌之计。他一面命令主力舰队戒备，做好战斗准备，一面派遣懂江南口音、机敏胆大的使者，乘小舟靠近水门，进行喊话试探，核实真伪。

当陈勇、张横等人看到北军快艇谨慎靠近，并且听到对方带着试探性的喊话时，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到了。陈勇立刻让手下打起早已准备好的、在月光下异常显眼的白旗，并亲自走到水门洞口，举起装有监军副使人头的木匣，对着漆黑的江面，用尽力气高喊：

“我等乃江陵守军将士！不愿饿死城中，特献水门，并斩贪官之首级、官印为信！愿降大魏皇帝！共襄华夏！”

声音在寂静的江面上传得很远，清晰地送入了北军使者的耳中。

慕容翰在后方舰船上听得真切，又见对方确实打开了水门，并献上首级、官印等物，疑虑顿时打消大半。他当机立断，眼中精光爆射：“前锋营，即刻出发，接管水门！控制通道！后续各部，按预定计划，依次入城！发信号，通知陛下和王尚书！总攻开始！”

刹那间，三支红色的火箭，如同挣脱束缚的凶灵，尖啸着从北岸玄甲军大营中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三道刺眼的轨迹，这是约定的总攻信号！

紧接着，巨大的、如同雷霆滚过的战鼓声“咚咚”响起，震撼着江陵的夜晚，也敲响了江东政权最后的丧钟。无数的玄甲军士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从早已准备好的进攻阵地涌出，沿着张横等人控制的水门通道，蜂拥入城！

直到此时，桓温才带着仓促集结的亲兵赶到水门附近，但为时已晚。他看到的是如狼似虎、源源不断涌入的玄甲军士兵，以及那些倒戈相向、熟悉而此刻却面目狰狞的叛军。短暂的、激烈的巷战在水门附近爆发，但失去统一指挥、大势已去、军心彻底崩溃的晋军，抵抗显得徒劳而混乱，如同螳臂当车。

“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乃天不佑晋……”桓温看着眼前彻底崩坏的局势，听着耳边震天的喊杀声与己方士兵溃逃的哭嚎，仰天发出最后一声充满无尽苍凉、不甘与悲愤的长啸。他知道，江陵，完了。他的功业，他的梦想，他的一切，都随之付诸东流。

月圆之夜，本应象征团圆与圆满，却成了江陵城陷落、一个时代彻底终结的夜晚。这场由饥饿和腐败直接引发的“月圆之变”，以最戏剧性、也是最残酷的方式，为这场旷日持久的围城战，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