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哑火焚天(2/2)
果然,那狼烟升起不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烟柱骤然扭曲、变细,然后如同被掐断了根源,竟然在上升过程中消散了!并非完全被风雪吹散,而是如同源头被迅速扑灭一般,戛然而止。
紧接着,另一座烽火台也燃起了狼烟,但这次,那烟柱的颜色竟然是诡异的、带着一丝蓝绿的幽蓝色,而且升空后不久,便自行炸开,化作一团飘散的、带着异味的火星,如同失败的焰火!
更远处,有的烽火台刚刚冒出一点火星,就猛地发生了低沉的爆炸,烈焰腾空而起,甚至能隐约看到被气浪抛飞的人体碎片和破碎的木板;有的则始终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如同陷入了永恒的死亡;还有的,燃起的狼烟竟然断断续续,毫无规律,颜色混杂,像是在传递着混乱、绝望和濒死的信息,根本无法解读。
“猎鹰队和‘雨师’动手了。”王猛解释道,语气依旧平淡,“猎鹰截杀试图飞出求援的信鸽,‘雨师’则根据对今夜风向、风速、湿度的精确观测,在特定烽火台附近的上风处,借助风力施放了特制的‘凝烟粉’和‘爆燃剂’,干扰甚至反向利用他们的狼烟信号,使其失效或传递错误信息。”
冉闵满意地点点头。这是一套精心设计的组合拳。“哑火箭”发起同步突袭,猎鹰和“雨师”扼杀一切可能的通讯,而慕容翰的锐士则负责实体占领、破坏和制造混乱。环环相扣,目标明确——就是要让坐镇武昌、自以为高枕无忧的桓温,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聋子和瞎子,至少在今夜,在整个江陵防线的最前沿是如此。
“经此一役,江南防线,门户已开,耳目已瞎。”冉闵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杀伐之意,“接下来,该让桓温好好听听,我们为他准备的、响彻荆襄的‘楚歌’了。”
……
江南,李嗣所在的烽火台。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或者说,是一场单方面清洗的结束。守军死的死,伤的伤,剩余寥寥无几者也面色惨白地跪地投降,武器被扔在一旁。李嗣被两名玄甲军锐士反剪双臂押着,强行按着跪在冰冷的、混合着鲜血与污泥的雪地上。他眼睁睁看着慕容翰的手下,熟练地清理战场,将阵亡守军的尸体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边堆积起来,又将缴获的尚且完好的兵器、弓弩堆积起来准备运走。更有几人,开始在那座最大的、已被控制的烽燧上动手脚,似乎是在安装什么黑乎乎的铁罐和引线。
慕容翰走到李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被困住的猎物。他的脸上溅了几点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更添几分沙场宿将的煞气。
“你…你们是冉闵的玄甲军?”李嗣抬起头,艰难地问道,声音因内伤和恐惧而嘶哑,“你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种天气渡江?这…这根本不可能!”
慕容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声音冰冷:“你看那狼烟,可能传出明确的、有用的消息?”
李嗣望向远处那些或是诡异熄灭,或是颜色不对,或是根本未曾燃起的狼烟,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淹没了他。他明白了,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鲁莽的偷袭,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筹备已久的、旨在瘫痪整个长江烽燧通讯系统的斩首行动,目标明确,手段狠辣。对方对天气的利用、对地理的掌握、对守军心理的揣摩、乃至对通讯方式的干扰和破坏,都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远超他的认知。
“你们…能让天变色?能让烽火失效?”李嗣想起之前逃兵疯传的、关于北军能呼风唤雨的谣言,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世界观似乎都在崩塌。
慕容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嘲讽的笑容,这笑容在李嗣看来,如同魔神对人间的嘲弄。
“非是天变色,乃是人谋。”慕容翰淡淡道,声音在风雪中清晰可辨,“告诉你也无妨,我主麾下,有能人可测风云变幻,有巧匠可造鬼神之兵。桓温倚仗长江天险,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天时地利,亦可为人所夺,为我所用。这风雪,便是吾等最好的掩护。”
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将面如死灰、精神已然崩溃的李嗣带下去看管起来。然后,他转身走向那座被改造过的烽燧。他的手下已经在里面关键位置埋设了王猛特制的、带有延时机关的“火雷”。一旦有援军试图重新占领此台,或者到了预定时间无人解除,火雷便会引爆,将这座烽火台的核心设施彻底摧毁,不给敌人留下任何修复的可能。
“清理完毕,带上俘虏和战利品,速撤!”慕容翰下令,没有丝毫留恋。
三百锐士,来时如鬼魅,去时如疾风。他们带着少量有价值的俘虏和部分轻便的战利品,迅速消失在江南岸被风雪笼罩的丘陵林地中,只留下几座燃烧着诡异火焰、或是陷入死寂、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烽火台,以及满地的狼藉和尸体,还有在幸存守军和即将到来的援军心中种下的、名为“恐惧”与“不可战胜”的种子。这种子,将随着他们的口述和眼前的惨状,迅速生根发芽,蔓延开来。
长江防线,自西陵至夷陵,十二处咽喉要地,在一夜之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裂口。而这,仅仅是冉闵和桓温这场决定南方归属大戏的序幕。哑火焚天,焚的不只是烽火,更是江南守军赖以维系的心理防线和那看似不可动摇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