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铁血冉闵,魂定中原 > 第66章 血色黄昏

第66章 血色黄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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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弋仲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冷清得可怜的灵堂,最后落在苻坚和他手中那半截毫不起眼的断箭上,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诮与一种怒其不争的烦躁神色。

“看看你手里的东西!给朕看清楚!你叔父,我大秦的皇帝,就是被冉闵,被这支箭的主人杀死的!血仇未报,国难当头,你不思整军备战,鼓舞士气,却跪在这里,对着一个死人的牌位发呆,难道还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那些开城投降、摇尾乞怜的软弱把戏吗?!”姚弋仲的声音如同雷鸣,在空旷而回声很大的灵堂内嗡嗡回荡,震得烛火都剧烈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苻坚缓缓抬起头,并没有因为姚弋仲那咄咄逼人、充满压迫感的斥责而慌乱失措。他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迎向姚弋仲那因焦虑和固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清晰而稳定,虽然还带着少年的清亮,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与力量:

“姚世叔,您今日巡城,可曾真正仔细看过城外的景象?可曾侧耳听过城内坊市闾巷间那无法完全隔绝的哀嚎与哭泣?”

他慢慢站起身,尽管身高尚不及姚弋仲的肩膀,但那挺直的脊梁与沉稳的气度,却带着一股莫名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百姓易子而食,析骨为炊,这不再是史书上的冰冷记载,而是正在我们脚下这座城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活生生的人间惨剧!守军已经开始煮皮甲、弩弦充饥!甚至……甚至有了更不堪的传闻!再守下去,姚世叔,长安就不再是帝都,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我们浴血奋战,死守不退,究竟在守护什么?是一座注定陷落的空城?还是满城堆积如山的白骨和无穷无尽的绝望?”

姚弋仲被苻坚这番冷静而残酷的质问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和恼怒,但随即被更深的固执与一种骑虎难下的窘迫取代:“那又如何?!大丈夫生于乱世,当马革裹尸,死得其所!我羌族儿郎,宁可站着战死,也绝不跪着求生!更何况,冉闵岂是仁德之君?他那些蛊惑人心的宣传,不过是……”

“那么,姚世叔可认得此物?”苻坚打断了姚弋仲那苍白的辩解,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折叠得整整齐齐,但边缘沾染了点点暗红、已然干涸血迹的白色绢帛。

他缓缓将绢帛展开,动作庄重而缓慢,仿佛在展开一件承载着万千生命的圣物。绢帛之上,一行行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带着鲜明个人风格的汉家文字,赫然呈现!那笔迹,姚弋仲虽然不熟,但也隐约听说过其风格,正是出自冉闵麾下第一谋士,那位让他恨之入骨又忌惮无比的王猛之手!

标题赫然是——《告长安军民书》!

苻坚将绢帛转向姚弋仲,无视他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念道,声音在寂静的灵堂中如同清泉击石,格外清晰:

“大魏皇帝令:长安城内,无论氐羌汉胡,放下兵器,皆朕子民。开城之日,士卒解甲,查验无误,愿归田者,发给路费口粮,归家务农,各安生业;工匠复坊,百工竞巧,不废技艺;妇孺老弱,秋毫无犯,妥为安置,分发粮食;宫室典籍,文脉所系,竭力保全,敢有损毁者,以罪论处!若有负隅顽抗,执迷不悟,继续为虐者,天必诛之,人神共弃!”

落款处,并非简单的签名,而是一方清晰无比、朱红刺目的玺印。姚弋仲的目光猛地凝固在那玺印的印文之上——那印文的字体,并非寻常诏书所见的小篆或隶书,而是古老曲折、充满神秘与威严感的《周礼》所用之金文!一个以武立国、被他们视为北方胡虏的“魏国”皇帝,其传国玺印(或发布重要文告的印信)竟然使用象征华夏正统、礼乐源头的《周礼》古文字!这背后所蕴含的、强烈的政治信号与文化宣称,让姚弋仲这等老于世故、深谙权术的枭雄,也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

“你……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姚弋仲又惊又怒,下意识地伸手欲夺,仿佛那绢帛是能灼伤他手掌的烙铁。

苻坚却迅速而灵巧地将绢帛收回,重新小心叠好,如同守护火种般纳入怀中,贴身收藏。他看着姚弋仲,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看穿虚妄的透彻:“这是今早,被魏军绑在特制响箭上,精准射上城头,恰好落在附近的。不止这一份,很多地方都有,恐怕现在,连普通士兵和百姓都有不少看到了。姚世叔,纸,是包不住火的。人心,更是堵不住的。”

姚弋仲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撕毁绢帛的冲动,与那方《周礼》玺印带来的巨大文化震撼与心理压力,在他心中激烈地交锋、撕扯。他死死盯着苻坚,这个平时看似沉默寡言、不起眼的少年,此刻展现出的冷静、见识与那种近乎预言般的洞察力,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一丝隐隐的、对于自己道路是否正确的动摇与不安。

“哼!巧言令色,动摇军心!你与你那叔父一样,终究是懦弱无能,不堪大任!”

姚弋仲最终没能下去手抢夺那仿佛带着魔力的绢帛,他狠狠一甩袍袖,仿佛要甩掉那令人心烦的思绪,转身大步离去,战靴沉重地踏在破碎的祭品上,发出刺耳不堪的声响,仿佛在用这噪音掩饰内心那愈发扩大的动摇与恐慌。

灵堂内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那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噼啪声。

苻坚独自站在原地,良久,他再次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半截染着族亲之血的、冰冷坚硬的断箭,又轻轻按了按怀中那份带着墨香、承诺与血痕的《告长安军民书》。

一边是代表毁灭、仇恨与一个时代终结的冰冷箭矢,一边是代表生存、秩序与一个可能未来的、沉重的希望。

这个年仅十余岁的少年,站在家族与历史、野蛮与文明、绝望与希望的十字路口,稚嫩的肩膀上,却仿佛压上了千钧重担,关乎无数人的生死。他望向灵堂外那被血色黄昏最后余晖浸染的、灰暗而压抑的天空,那双沉静的眼眸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复杂、思虑与一丝逐渐清晰的、属于自己的坚定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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