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毒笺将计（2/2）

很快，一名穿着普通牧民服饰、但眼神闪烁、举止间透着一丝不同于普通牧民的镇定与刻意伪装的中年男子被带了上来。他跪倒在地，双手高高呈上一个用火漆密封、制作异常精美的羊皮卷筒，语气谦卑地说道：“小人奉我家大将军之命，特来呈送书信于大魏皇帝陛下。我家大将军深感此前冒犯天威，追悔莫及，特修书请罪，恳请陛下宽宥，愿奉上厚礼，永结盟好。”言辞倒是颇为得体。

内侍上前，接过卷筒，仔细检查了外部，确认没有机关暗器后，拆开火漆，将里面的羊皮纸取出，准备呈给冉闵。

就在这时，冉闵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他常年征战，嗅觉远比常人敏锐，尤其是在早年间与羯族、羌族等部落打交道时，曾接触过一些草原上特殊的药物和毒物，对于异常气味尤为敏感。就在羊皮纸被取出，微微展开的瞬间，他闻到一丝极其淡薄、若有若无的异样甜香，与他记忆中某种危险的气息隐隐吻合。

他立刻抬手，制止了内侍递上书信的动作，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盯向那信使，缓缓道：“你这书信，用的是什么墨？味道倒是……颇为特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信使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眼神中瞬间闪过的一丝慌乱没能逃过冉闵的眼睛。他强自镇定道：“回……回陛下，此乃我辽东特产的百年松烟墨，加入了些许……些许冰片和麝香，以示对我家大将军书信的敬重，亦可使墨迹持久，香气清雅。”

“冰片麝香？”冉闵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那笑容让信使心底发寒，“朕怎么闻着，不像冰片麝香的清冽，倒像是……某种会让人头晕眼花、心神不宁的东西？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李农、卢玦等人瞬间色变，目光齐刷刷地盯向那封信和那名信使，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那信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冉闵那仿佛能洞悉一切、冰冷如刀的目光逼视下，在那陡然变得肃杀的气氛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冉闵不再看他，对随侍的、精通医术的军医官刘太医道：“刘医官，你来看看。小心些。”

刘太医连忙上前，神色凝重。他并不直接凑近闻，而是让内侍将信纸轻轻展开，用手在纸张上方微微扇动，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空气的味道，又就着光线仔细看了看信纸的色泽和墨迹，甚至还用银针轻轻沾取少许墨迹观察。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后怕。

“陛下！”刘太医躬身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此信笺之上，确实浸染了一种极其隐秘的异香！若非陛下提醒，常人极难察觉！此香……若臣判断无误，当是传说中慕容部巫医秘制的‘迷魂散’！此毒诡谲，初闻无异，但若长时间近距离嗅闻，或经常接触，毒素会逐渐累积，侵蚀心神，能令人神智昏沉，精神涣散，产生幻觉，日久……甚至心智可能受人操控！其性阴毒，杀人于无形！”

“好胆！”

“慕容恪！安敢如此暗箭伤人！”

“陛下！请立斩此獠！”

李农、张举等人闻言，无不勃然大怒，纷纷按剑怒视那名信使，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卢玦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心中一阵后怕，若非陛下机警超凡，洞察秋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慕容恪此计，真是狠毒到了极点！

那信使已知阴谋彻底败露，吓得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什么都不知道啊！是大将军……是慕容恪逼我来的！他说事成之后许我重金……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冉闵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早已料定的冰冷和一丝对慕容恪行径的鄙夷。他早年与各方势力周旋，见识过太多阴谋诡计，慕容恪此举，虽然歹毒，却也在他的防范范围之内。

“慕容恪啊慕容恪，”冉闵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沙场对决，堂堂正正地输了，便要用这等宵小手段来翻盘么？真是……自取其辱，愈显其卑劣。”

他看向那抖如筛糠、面如死灰的信使，冷声道：“拖下去，严加审问！务必撬开他的嘴，问清楚慕容恪的全部计划，以及这毒药的来历和解法！”

“诺！”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上前，将瘫软的信使拖了下去。

待侍卫将人拖走后，冉闵目光扫过群臣，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深沉的光芒：“慕容恪使出此等毒计，说明他已黔驴技穷，且复仇心切，已然丧失了理智和底线，行事不择手段。这，对我们而言，固然凶险，但或许……也是个机会。”

李农若有所思，他似乎捕捉到了冉闵话中的深意：“陛下的意思是……”

“他将计就计，送来这封毒笺，欲置朕于死地，”冉闵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如同战鼓前奏，“那朕，便也‘将计就计’，陪他把这出戏唱完！不仅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更要借此机会，进一步削弱他，甚至……引出更大的鱼。”

一个利用慕容恪急于复仇、心态失衡而设下的更大圈套，开始在冉闵心中酝酿。他要借此机会，不仅要彻底打垮慕容恪的残余威望，更要……尝试收服或震慑那个在慕容部身后、若隐若现的，另一个潜在的强大对手，以及周边那些仍在观望的势力。这场较量，从明面上的刀光剑影，转入了更加隐秘险恶的谋略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