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地砺胆，野训炼志（2/2）
“好样的！二狗！” 冉闵拍了拍他沾满尘土的肩头，眼中带着赞许，“记住这一刻的感觉！攀爬的，不仅仅是山崖，更是你心中的恐惧！沙场之上，能战胜内心怯懦者，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二狗重重地点头，回望脚下那令人眩晕的高度和变得渺小的营地，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信心油然而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
午时之前，大部分士兵都成功登顶，尽管人人挂彩，疲惫不堪，但眼神中都多了一种经历过极限挑战后的坚毅光芒。
短暂休整，啃了几口冰冷的干粮后，冉闵利用山顶的地形，开始实地讲解山地作战的要领。“注意看这些岩石的阴影和植被的疏密，都是天然的掩体！”“在山林间行进，脚步要轻，耳朵要灵，风声、鸟雀惊飞声，都可能暴露敌踪或预警危险！”“判断路径，不仅要看眼前，更要留意地面的痕迹，苔藓的生长方向，避免落入捕兽陷阱或敌军设置的机关！”他一边说，一边在嶙峋的岩石和稀疏的林木间敏捷地移动、隐蔽、示范观察技巧，士兵们围拢在他身边，听得如饥似渴，将这些宝贵的经验死死记在脑中。
下午的训练转向了野外生存。士兵们被重新打散，分成数十个小队，要求他们在日落前，于这茫茫大山中自行寻找安全的饮用水源、足以果腹的食物，并在指定的山谷区域内，利用周围一切可用材料，搭建起能够抵御夜间寒气的临时营地，独自度过一夜。
王二狗所在的小队，在猎户出身、经验丰富的赵勇带领下，很快就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一眼清澈的山泉。随后，他们辨识着植被，小心翼翼地采集了一些认识的野果和可食用的蕨类、菌类。赵勇更是利用随身携带的细绳和削尖的树枝，在一处发现有动物足迹的路径旁，巧妙地设下了一个套索陷阱。运气不错，在天黑前，他们竟然真的捕获到了一只肥硕的野兔。当夜幕降临，小队围坐在自己用树枝、宽大叶片和藤蔓搭建的简陋窝棚前，篝火上架着的陶罐里，翻滚着野菜和兔肉混合的汤羹，虽然缺少盐巴，味道寡淡，但对于饥肠辘辘、劳累了一天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也让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依靠自身能力在自然中生存下去的成就感。
深山的夜晚，万籁俱寂，气温骤降，与白日的暖意判若两季。士兵们挤在篝火旁，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王二狗紧挨着赵勇，听着他低声讲述以前在山中追踪猛兽、与恶劣天气搏斗的惊险经历，听着那些关于星辰辨位、草药急救的实用知识，心中的孤寂与对黑暗的恐惧渐渐被新奇与求知欲所取代。
然而，就在子夜时分，一阵隐约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顺着山风飘了过来。像是野兽受伤的哀嚎，又夹杂着某种……属于人类的、带着绝望的呼喊。
“噤声！” 赵勇瞬间警觉，像嗅到危险的野兽般猛地站起身，抓起了手边的长矛。小队成员也立刻惊醒，迅速拿起武器，依托窝棚和岩石，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方向。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有人……救命……”
“有没有人啊……我们迷路了……”
是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浓重的疲惫！
“像是我军袍泽！” 王二狗耳朵尖，率先判断出来。赵勇略一沉吟，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紧张而年轻的脸：“情况不明，可能有诈，但也可能是真的遇险的同袍……你们说，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士兵咬牙道：“赵头儿，管他呢！见死不救，岂是锐士所为？！”
“对！去看看！” 众人纷纷附和。
赵勇不再犹豫：“好！保持警戒队形，火把照亮，跟我来！” 一行人举着微弱的火把，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方向摸去。在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他们发现了十几个相互搀扶、衣衫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浑身沾满泥污、瑟瑟发抖的士兵。正是另一支在下午寻找食物时，因暴雨突至、视线不清而与大队失散，又在山中彻底迷失方向的小队。
“兄弟！是你们！太好了！” 迷路的士兵看到赵勇小队，如同见到了救星，几个情绪崩溃的年轻士兵甚至当场哭出了声。
“没事了！没事了！找到我们就好了！” 赵勇赶紧上前安抚。王二狗和其他队员立刻拿出自己本就不多的干粮和清水，分给这些又冷又饿的同袍。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王二狗心中没有丝毫舍不得，反而充满了一种帮助他人、履行职责的满足感。
当赵勇小队搀扶着、引领着这支迷路的队伍，艰难地返回指定集结点时，冉闵正亲自带着一队亲兵，打着火把在营地边缘焦急地守候、张望。看到他们不仅全员安全返回，还带回了失散的同伴，冉闵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快步迎了上来。
“好！干得漂亮！” 他逐一扫过赵勇小队的每一张面孔，目光最终落在王二狗身上，赞许地点了点头，“野外求生，求的不仅是己身之存，更是袍泽之谊，团队之魂！今日你们所为，正是锐士营应有的担当！记住，无论在何等绝境，不抛弃，不放弃，方是我汉家军人之本色！”
那些被救回的士兵，热泪盈眶，纷纷向赵勇、王二狗等人躬身道谢。王二狗看着他们感激的眼神，听着冉闵的肯定，胸膛挺得更高了。他深刻地体会到，冉闵将军所要锻造的，不仅仅是一群能征善战的士兵，更是一支拥有凝聚不散的灵魂的军队！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驱散山间的薄雾，冉闵下令整队下山。经过一夜的休整（尽管是在简陋的营地），士兵们虽然依旧疲惫，但精神面貌却焕然一新，眼神中多了几分经历过风雨的沉稳与坚韧。
队伍刚行至山脚，早已等候在此的李农便策马迎了上来。他面色凝重，甚至来不及寒暄，便凑到冉闵耳边，压低声音急促地禀报：“永曾，刚接到紧急军情！段部鲜卑的先锋斥候，已渗透至邺城以西三十里的几个村镇，正在暗中打探，尤其是……关于我们锐士营的编制、训练和动向！”
冉闵闻言，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肃杀。他望向西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些蠢蠢欲动的敌人。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坚定：“该来的，终究会来。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他回头，目光扫过身后这支刚刚经历了山地与野外严酷考验的队伍，看着他们虽然稚嫩却已初显锋芒的脸庞，“但是，我相信，经过此番淬炼，锐士营的刀刃，已然开锋！足以……饮血！”
无需更多的动员，周围的士兵们清晰地听到了这段对话。他们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胸膛起伏，昨日攀登的艰辛、深夜寻援的义举、野外求生的磨练，所有的经历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为了实质的力量，注入他们的四肢百骸。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了初闻敌情时可能的慌乱，只剩下同仇敌忾的坚定与渴望验证训练的跃跃欲试。
真正的血与火的考验，已迫在眉睫。而他们，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