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沙丘挽歌与袖中乾坤(2/2)
他虽然蠢,但他生在帝王家,见过太多的流血。
“可是……那是大哥啊……”
胡亥还在挣扎。
“而且废长立幼,是不义;不听父皇遗命,是不孝。”
“大行不顾细谨,大德不辞让。”
赵高步步紧逼,声音充满了蛊惑。
“商汤放逐桀,武王讨伐纣,天下人都说那是义举,没人说是不忠。”
“现在,机会就在公子手里。”
“只要改了这份诏书,您就是皇帝!这万里的江山,这咸阳的宫阙,这天下的生杀大权,都是您的!”
“生,还是死;帝王,还是囚徒。公子,您自己选。”
胡亥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贪婪和恐惧,在他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交织,最终,贪婪占据了上风。
“那……丞相那边怎么办?”
胡亥颤声问道。
“李斯是父皇的死忠,他会同意吗?”
“丞相是个聪明人。”
赵高把诏书重新塞回袖子里,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老奴这就去……帮他聪明聪明。”
※
第三幕:仓鼠的抉择
李斯的住处。
灯火昏黄。
当赵高把“始皇驾崩、秘不发丧、意欲立胡亥”的计划全盘托出时,李斯的第一反应是暴怒。
“赵高!你疯了!”
李斯拍案而起,须发皆张。
“这是亡国之言!这是灭族之罪!陛下尸骨未寒,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丞相息怒。”
赵高不慌不忙,他太了解李斯了。
李斯不是王翦,不是蒙恬。
李斯是一只“仓鼠”。
年少时,李斯在厕所看到吃屎的老鼠,见人就跑;在粮仓看到吃米的老鼠,人来了也不怕。
从那一刻起,李斯的人生信条就只有一个:我要做粮仓里的老鼠,绝不做厕所里的老鼠。
为了荣华富贵,他可以出卖韩非,可以焚书坑儒。
“丞相。”
赵高淡淡地问道:
“论才干,论功勋,论在长公子扶苏心中的地位,您比得过蒙恬吗?”
李斯愣住了。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扶苏信奉儒家,亲近蒙恬。
而李斯是法家,是焚书的执行者。
扶苏一直不喜欢李斯。
“一旦扶苏继位,蒙恬必为相。”
赵高继续在他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李斯的心里。
“到时候,您这丞相之位还能保住吗?”
“您推行的法家之术,还能延续吗?”
“甚至……您的性命,您子孙的富贵,还能保全吗?”
“但如果是胡亥公子继位……”
赵高笑了。
“公子年少,视您为师。您将是辅政大臣,大秦的权柄,依然握在您手里。”
“丞相,您是想做开国元勋然后被新君清洗,还是想做两朝元老,永享富贵?”
李斯沉默了。
他仰起头,看着屋顶的横梁。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
这一刻,他的良知在与私欲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如果是年轻时的李斯,或许会拔剑杀了赵高。
但现在的李斯,老了。
他拥有得太多了,多到他根本输不起。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李斯口中吐出。
这声叹息,吹灭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忠诚的火苗。
“你想……怎么做?”
李斯的声音沙哑,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赵高大喜过望。
“简单。”
“伪造诏书。”
“一封给胡亥,立为太子。”
“一封给扶苏和蒙恬……”
赵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赐死。”
※
第四幕:鲍鱼之臭与帝国腐烂
始皇帝三十七年,七月。
沙丘宫的阴谋,尘埃落定。
为了掩盖嬴政死讯,赵高和李斯也是煞费苦心。
正值酷暑,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散发出尸臭。
为了掩人耳目,赵高下令:车队中装载一石(约60斤)鲍鱼(咸鱼)。
于是,这支曾经威震天下、巡视四海的帝王车队,在回程的路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那是咸鱼的臭味。
也是大秦帝国核心开始腐烂的味道。
嬴政的尸体,就躺在那辆辒辌车里。
被咸鱼包围着。
她生前爱洁,哪怕一点灰尘都要擦拭干净。
死后,却要在这样的恶臭中,走完最后一段路。
而在她的车驾旁。
赵高和胡亥坐在车里,正在兴奋地把玩着那枚刚刚到手的传国玉玺。
李斯骑着马,面色阴沉,不敢回头看一眼那辆辒辌车。
风起青萍之末。
没有人知道,那封带着“赐死”命令的假诏书,已经快马加鞭,送往了上郡。
那里,有三十万大秦最精锐的边军。
有大秦最正直的皇长子。
还有大秦最忠诚的将军。
一场足以摧毁这个伟大帝国的风暴,已经从赵高的袖子里,呼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