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药(2/2)
岑青是想休息,可责任心不允许她把这么重要的工作推给小杨。
她点头应允:“能。”
临近十一点半,整栋建筑的灯光陆续熄灭,唯有萧景洵的办公室,还亮着几盏昏黄的灯。
会议室只剩下岑青和萧景洵,安静地能只听到呼吸声。
岑青规划好行程,把日历发送到萧景洵和刘超的手机以及邮箱,随后摘掉眼镜,轻轻揉着酸涩的眼睛。
萧景洵倚在皮质沙发里,始终盯着大屏,那些红色标注的关键节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推门声打破这静谧的氛围,刘超走到萧景洵身边,递上一个精致的黑瓷罐,关切问:“洵哥,我拿来了。您是受伤了吗?”
萧景洵吐出一口烟雾,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无名指和拇指接过瓶子,“没事,你先出去。”
随着关门声响起,萧景洵对着还在揉眼睛的岑青说:“过来。”
岑青困意浓重,下意识地服从指令,起身走到他面前,双眼惺忪地呆立着。
“坐那儿。”他指向对面沙发旁的椅子。
岑青温顺落座,只见男人叼着烟站起身,一边走一边拧开瓷盖。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岑青抬起头,大眼睛里因疲劳布满红血丝,眼神迷茫又懵懂。
“哪儿被踢了?”他咬着烟,声音含糊不清。
“嗯?”她微微歪头,表情困惑。
萧景洵索性不再追问,他记得她姿势异常的是右腿,直接屈膝蹲下身,将瓷盖放在地上。
岑青茫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在自己面前蹲下,才如梦初醒,攥着扶手就要后退。
他伸手去掀她的裙子,她立刻紧紧按住。
但男人连她手带裙摆一起推上去,雪白肌肤上狰狞的淤伤暴露出来,青紫边缘泛着皮下出血的猩红,看起来格外可怖。
“忍着。”
他说完,左手三指挖了些罐子里的药膏,涂抹在伤处,然后轻轻揉开。
药膏沁入肌理时,岑青疼得浑身一颤,不敢出声叫喊,贝齿咬住红唇,急促地喘了几下。
轻柔的喘息惹得萧景洵一阵烦躁,拇指重重碾过淤青,疼得她再度一抖。
药膏弥散出一种薄荷混杂着其他多种中药苦香的气味,与办公室内沉木香、他身上的清香缓缓融合在一起,萦绕于岑青的鼻息。
这药抹上去时起初凉,继而化作灼烧,后来只余麻木触感,岑青的神思便在这冰火交替间逐渐涣散开来。
男人最初是蹲着,后来为了方便,干脆半跪在地上。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以及忽明忽暗的烟头。
因为她不再抗拒,他原本捏住她两手的右手,此刻放松地搭在他右膝上。
左手修长的手指,在她大腿伤处轻揉涂抹。
岑青心跳如鼓,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
她想起高一那年去萧家拜年。
因为她性格内向、寡言少语,母亲嫌她上不得台面。离开庄园后,母亲在寒风中不停数落她,直到父亲把车开到跟前。少女岑青突然攥紧手里巧克力礼盒,冲口说出压了多年的委屈:“你不过是嫌我丢人,何必扯什么为我好。”
母亲当场气红了脸,父亲也皱眉说她说话伤人。深冬的夜风卷着枯叶,她抱着萧家送的进口巧克力,穿着单薄的大衣被留在别墅区空荡荡的路上。车尾灯闪了闪,载着父母和弟弟拐出路口。
伶仃的路灯无法照亮漆黑的夜晚,周围荒无人烟,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呼吸。
她起初慢慢走,后来因为害怕小跑起来,礼盒缎带在颠簸中散开。直到绊倒在地,几十颗裹着金箔的巧克力四处滚落,始终没有车灯的痕迹。
膝盖火辣辣地疼,但更让她害怕的是撒了满地的礼物。这么贵的东西糟蹋了,回去不知要挨多少骂。冷风灌进领口,她满心无助。
岑青从少女时期起,就很少哭。可那时她实在忍不住,站在散落一地的巧克力前,低声抽泣。
突然,身后一道光划破黑暗,照亮了道路,接着传来引擎轰鸣,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她身旁。
穿牛仔衬衫配黑毛衣黑裤的年轻人跨下车,那是留学时期的萧景洵,匆匆回南江吃了顿年夜饭,又要赶去金湾陪母亲。
他那时就不怕冷,在萧瑟的冬夜,衣着单薄,蹲在她面前,一颗颗捡起巧克力。
车灯的光打过来,岑青记住了他乌黑的发顶、入鬓的浓眉,和高挺的鼻梁。
正如今晚这般。
萧景洵很快将药膏揉匀,抬头正撞进她雾蒙蒙的双眼。那眼神柔软得反常,竟像是含着说不清的情意。
他当那是错觉,许是太过疲惫罢了。
更何况,他不在意,什么样的眼神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利落拧紧药瓶起身搁上茶几,他又抽了张湿巾擦手,捏着烟狠狠吸了一口,随后按灭,“等会儿自己拿走,每天涂一次。”
夜深了,萧景洵安排刘超送岑青回家。
下楼时,刘超见岑青双手紧握着刚送上去的药,惊讶道:“青青,怎么是你受伤了?”
岑青随口应付:“不小心摔了,摔得有点重。”
刘超便不再多问,两人一路来到地下停车场。
上车后,刘超还是决定向岑青表达感谢:“青青,那件事还是得谢谢你,就是你代我送的那条丝巾。”
岑青想起来,前阵子刘超整天和女朋友吵架,整日愁眉苦脸。她去港市出差时,便顺手买了条奢牌丝巾给刘超的女朋友。
此刻的岑青整个人十分放松,面对比自己大五岁的刘超,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眨眨眼说:“那嫂子喜欢吗?起作用了没?和好了都不请我吃饭。”
刘超苦笑着自嘲:“起作用了,她很开心。但我们还是分手了。”
“……这……”岑青一时语塞,“嫂子不是挺高兴的嘛……怎么……”
“我太累了,吵不动了。”刘超侧头看了岑青一眼,“你也知道,弘杉服务今年有多忙,我真的身心俱疲。她还在读博,没踏入社会,和我不一样,我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些年了。我觉得我们成长经历差异太大,彼此都无法理解对方。倒不如分开,在一起也是耽误她。”
刘超不再多谈此事,转而说起明天的行程:“明天我安排了一辆考斯特,去哪儿接你?南江国际还是弘科旁边那个小区?”
岑青还留着弘杉科技旁老小区的出租房,以防哪天被赶出来无处可去。其实她挺喜欢自己的小窝,虽说比不上南江国际豪华,却十分温馨。
“去南江国际吧,这两天淼淼跟我一起住。”
刘超笑了:“哈哈哈哈,淼淼小姐还是长不大。”接着又道:“明天同行的,咱们这边除了洵哥和我,其他安排去的人你也都熟悉,有方阳、星宇和天明哥。”
“明天行程很紧凑,咱们要先去专机楼,坐飞机去Y市,然后周克安排大巴去战区边上的一个小城,到时候洵哥带我和方阳、天明哥去跟周克团队会合。留星宇跟着你,毕竟那边不安全,星宇的身手你清楚,很厉害的。”
“谢谢超哥,超哥一向考虑得周全。”
刘超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伸过来揉了揉岑青的发顶,说道:“别总是这么见外,这不是应该的嘛。”
岑青乖巧地笑了笑,问道:“那我干什么呢?我总不能一直闲着吧。”
“你先在那儿等那个镡总的秘书以及另一个广厦的接应人,然后等我们消息,一切安排妥当后,会带着你们一起去接人。”刘超又侧头看了她一眼,叮嘱道:“你也好好休息下,我看你前阵子感冒还没好彻底,脸色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