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隔阂消除,君臣共赴美好未来!(1/2)
我靠在冰冷的龙椅背上,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阵因思虑过度而袭来的疲惫与烦躁。偌大的勤政殿此刻只剩下我和侍立角落的丹青,方才那一道道指令带来的短暂振奋过后,是无边无际的责任与压力沉沉压下。
人人都说皇帝好,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受万民跪拜。
呸!
一点也不好!
案牍劳形,勾心斗角,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肩上扛着的是万里江山和亿万黎民的生死祸福。这龙椅,坐得人脊背生寒,心头发沉。
就在我暗自腹诽这“一点都不好”的皇帝生涯时,殿外传来刘公公刻意放轻却清晰的脚步声。他去而复返,躬身禀报:“陛下,老丞相龚大人……在殿外求见。”
我抬眼:“不是刚散朝么?丞相还有何事?” 按说那些要紧的,方才在殿上或私下都已交代过了。
刘公公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低声道:“老丞相说……他端着一副棋盘来的。”
棋盘?
下棋?
我微微一怔,随即心下苦笑。琴棋书画,帝王修养,我……样样稀松。尤其是这围棋,黑白纵横,变化无穷,最是耗神费心,我前世就没那个耐心琢磨,今生更是忙于活命和算计,哪曾学过?老丞相这是……要与我手谈?试探?还是另有深意?
略一沉吟,我还是开口道:“宣。”
不管会不会,老丞相亲自端着棋盘来,必有缘故。
“是。”刘公公立直身子,转向殿外,提高了嗓音,“宣——丞相龚擎,觐见——!”
“哈哈哈哈,陛下,老臣今日得了一副上好的暖玉棋盘,特来邀陛下手谈两局,松散松散心神!”
随着一阵爽朗却不失恭谨的笑声,老丞相龚擎端着东西,大步走入勤政殿。他手中捧着的并非寻常木制棋枰,而是一方通体莹白、温润如羊脂的美玉棋盘,边缘雕着云纹,在殿内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棋盘上,黑白两色玉石棋子已分别盛放在精巧的玉罐之中。
他将棋盘轻轻放在我面前一张空闲的案几上,脸上带着长辈见晚辈般和煦又略带促狭的笑意,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这副架势,再瞧瞧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更需要极高棋力才能匹配的玉棋盘,无奈地耸了耸肩,实话实说:“丞相,怕是要让您失望了。这围棋……朕是真不会。硬要说的话,五子棋……倒是能凑合着来两盘?”
“五子棋?”老丞相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捋着胡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陛下既言不善棋道,那老臣倒是好奇了——陛下近日于朝堂、于天下,步步为营,招招连环,这偌大的一盘棋,陛下又是如何‘下’得如此精妙?莫不是……无师自通,天生便会布局?”
他这话说得随意,仿佛只是闲聊调侃,但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处,却分明带着探究与审视。
我脸上的无奈之色收敛,身体微微坐直,目光平静地迎上老丞相的视线,直接挑明了问:“丞相今日特意携此名贵棋盘前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找朕‘松散心神’吧?您到底想干什么?”
老丞相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郑重与坦诚。他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那副玉棋盘,又仿佛透过棋盘,指向了整个勤政殿,乃至殿外的万里河山。
“陛下明鉴。老臣……确实是心中困惑,看不明白。”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迷茫,“陛下自登基以来,或者说,自扳倒楚仲桓以来,所为之事,件件惊人,却又似乎件件不相关联。”
“雷霆手段肃清朝堂,是为立威。”
“推行新盐政,收利权,分人心。”
“借子弟狂言,拿捏王崔两家,逼其割肉。”
“丈量全国田亩,清查隐匿,动摇世家根基。”
“推广高产新粮、新棉,意在固本惠民。”
“密令研制新式军械,筹建秘密新军。”
“如今又筹建拍卖行,烧制前所未闻的‘玻璃’……”
老丞相一条条数来,每说一句,眼神便复杂一分:“陛下每一步,都走得果决狠辣,却又奇峰突起,让人难以捉摸下一步会落在何处。老臣虽受托付,协理诸事,却也如雾里看花,只见枝叶,难窥全豹。”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我:“陛下到底想干什么?是要彻底铲除世家?是要富国强兵,开疆拓土?还是要……做一件自古以来,从未有帝王做成过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却更重:“所以,老臣今日携棋盘而来,说是下棋,实则……是想借这方寸之地,看看陛下的‘布局’究竟如何。想看看陛下心中那盘真正的‘棋’,到底有多大,路数到底有多奇。”
殿内一片安静。丹青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更远的角落,刘公公也垂首屏息。
玉棋盘温润的光泽映在我眼中,也映在老丞相充满探寻与期待的脸上。
原来如此。
他不是来试探我的棋艺,他是来窥探我的战略;他不是来放松,他是来“复盘”和“推演”。
我沉默了片刻,目光从那副精美的玉棋盘上移开,望向殿外高远的天空,然后又缓缓收回,落在老丞相写满疑惑与决心的面容上。
“丞相想看朕的布局?” 我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那朕,便与丞相……下这一局。”
“不过,”我唇角微扬,伸手,率先从玉罐中取出一枚温润的黑子,指尖感受着那玉石特有的凉意,“我们不下围棋,也不下五子棋。”
我将那枚黑子,“嗒”的一声,清脆地落在了玉质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上。
“我们下……天下棋。”
我将那枚温润的黑子,稳稳地落在玉质棋盘正中央最显赫的“天元”位上。黑子居中,如同定海神针,又似睥睨四方的眼眸。
接着,我又从白子玉罐中取出四枚白子,指尖轻弹,将它们分别落在了天元黑子的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方位上,与中央的黑子恰好形成了一个规整的“十”字。
五枚棋子,一黑四白,静静地躺在莹白的玉盘上,构图简洁,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张力。
我做完这一切,并未收回手,而是抬眼看向对面凝神注视的老丞相,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地抛出了问题:
“丞相请看。此黑子,便是我大雍,地处中原,看似居天下之‘中’,实则……” 我的指尖虚点着那四枚将黑子围在正中的白子,“西有古汉国窥伺,北有沙国觊觎,南有蜀国新得楚逆为相,磨刀霍霍,东有南幽看似超然,却最无存在感。”
“四方缓敌,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我的语气加重,“大雍看似地大物博,实则内有权臣世家掣肘未清,外有强邻环伺伺机而动,地处尴尬,进退维谷。敢问丞相,若换作是您执掌这盘中黑子,面对如此四面楚歌之局,该如何……破局?”
我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这位历经三朝、见惯了风浪的老臣。
老丞相龚擎的目光,早已紧紧锁住了棋盘上那简单却寓意无穷的五枚棋子。他脸上的轻松与探究之色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滞的肃穆。他微微前倾身体,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枚孤独而倔强的中央黑子,以及那四枚将它牢牢“钉”在原地的白色棋子。
勤政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以及更漏滴答的轻响。
老丞相的呼吸似乎都放轻了。他没有立刻回答,甚至没有移动目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仿佛那棋盘上的不是棋子,而是活生生的山川地势与百万雄兵。
他看到了大雍的困境,这并不难。但陛下将问题如此赤裸、如此具象地摆在他面前,显然不是在问他“困境是什么”,而是在问他“如何破这死局”。
强攻?四面出击?那是自取灭亡。
固守?被动挨打?终将被逐个击破或拖垮。
合纵连横?与其中一方或两方结盟?但联盟脆弱,且引狼入室的风险巨大,更可能激起其他几方更猛烈的敌意。
先安内再攘外?可内忧(世家、财力、军备)未除,外患又迫在眉睫,时间不站在大雍这边。
一个个念头在他心中飞速闪过,又一个个被现实与棋局的无情所否定。冷汗,悄然浸湿了他内衫的后背。这看似简单的五子之局,竟比千军万马的厮杀更让人感到窒息和……无解?
他仿佛看到了先皇北堂离当年起兵时的艰难,看到了陛下登基之初的内外交困,也看到了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加惨烈的局面。
良久,老丞相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艰涩地看向我,那眼神里充满了凝重、困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似乎想从我这个布下此局的人眼中,找到答案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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