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天启旧案 毒藤连根(1/2)
暖阁里,曹化淳那句“还有一事”像一枚冰针,扎进了凝固的空气。
朱由检缓缓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深不见底。
“说。”
曹化淳伏在地上,额头几乎贴着金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老奴……老奴不敢隐瞒。东厂在深挖红丸案旧档时,发现了些蛛丝马迹。这些线索……指向天启爷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指向天启爷的落水,乃至后来的龙体沉疴,恐怕……也非意外。”
朱由检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盯着曹化淳,没有说话。暖阁里静得可怕,只听得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许久,朱由检的声音才响起,平静得令人心悸:
“接着说。”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天启五年,先帝爷……曾暗中命人重启对泰昌爷死因的调查。”
朱由检的手指微微一颤。
“那时魏忠贤权倾朝野,东林党人大多已被排挤出京。先帝爷表面沉迷木工,实则……实则心中始终存疑。”曹化淳的声音带着回忆的苦涩,“他暗中授意两名信得过的老太监,秘密查阅泰昌朝起居注、太医院脉案,以及仁寿宫旧档。”
这件事,做得极其隐秘。
天启帝朱由校选了两个人:一个是伺候过万历帝的老文书太监李颂安,熟悉旧档;另一个是曾在太医院当过差的太监刘安,通晓医理。
两人以“整理内府旧籍”为名,进入档案库房,暗中查访。
“起初很顺利。”曹化淳道,“他们找到了泰昌爷病重期间,仁寿宫进献宫女的记录;找到了崔文升开泻药的原始方子;甚至……找到了李可灼进献红丸前,其家人与郑氏外戚有过财物往来的线索。”
这些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出真相。
但就在这时,出了纰漏。
“刘安太监……有个同乡,在御马监当差,姓孙。”曹化淳声音更低了,“那孙太监嗜酒。一次酒后失言,对旁人吹嘘,说自己知道一桩天大的秘密,关乎两朝天子的……”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宫中没有真正的秘密。
这句话,不知怎的,传到了仁寿宫的耳朵里。
“郑太贵妃那时虽已年老,深居简出,但仁寿宫……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曹化淳的额头渗出冷汗,“她有耳目。而且,很多。”
风声走漏后,郑贵妃立刻警觉。
她不知道天启帝究竟查到了哪一步,但“泰昌死因”这四个字,足以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几年前的弑君旧案,若被翻出,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更可怕的是——天启帝既然在查,就说明他根本不信当年“纵欲过度、误服丹药”的说法。一旦查实,等待她和她儿子的,将是万劫不复。
“必须阻止。”
曹化淳复述着当年一名郑贵妃心腹太监的供词:
“太贵妃说,皇帝既然起了疑心,就不能让他再查下去。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病’,病到无法理政,病到……无暇他顾。”
但天启帝年轻,身体底子尚可。寻常手段,难以让他迅速“病倒”。
于是,一个更险恶的计划诞生了。
“天启五年五月,先帝爷在西苑乘船游玩。”曹化淳的声音开始颤抖,“那日风和日丽,本是寻常游幸。但……船行至湖心时,突然一阵怪风,船身剧烈摇晃。伺候在先帝爷身边的一名小太监,脚下一滑,‘不慎’撞向先帝——”
朱由检的手猛地握紧。
“先帝爷猝不及防,落入水中。”曹化淳闭上眼睛,“湖水虽不深,但事发突然,先帝爷呛了水,受了极大惊吓。被救起后,便高烧不止,从此落下了病根。”
那名“脚滑”的小太监,事后因“惊驾”被杖毙。死无对证。
但东厂新近拷问出的供词显示:那小太监以前就是郑贵妃身边的人。
线索,连上了。
天启帝落水后,病情反复,身体每况愈下。
太医院竭尽全力诊治,但皇帝的病,却越治越重。
“问题出在药上。”曹化淳咬牙道,“郑太贵妃令太医院的御医李嵩。表面开的都是温补之方,但其中几味药……与先帝爷落水后所得的寒湿之症相克,长期服用,非但不能祛病,反而会暗中耗损元气,拖垮根本。李嵩也是些次给陛下下毒之人”
更毒的是,郑贵妃还通过李嵩,向天启帝进献了一种“安神丸”。
“说是能宁心安神,助先帝爷调养。”曹化淳的声音里透着寒意,“但那药丸里,掺了微量罂粟壳和朱砂。短期服用确能让人精神一振,缓解病痛之感;长期服用,则会成瘾,并损伤神智、败坏气血。”
天启帝在病痛折磨下,渐渐依赖此药。
他的身体,就这样被一点点掏空。
曹化淳苦笑,“内外勾结,先帝爷的病情,便被牢牢控制在某些人手中。”
“先帝爷曾私下对皇后叹息,说‘朕这病,来得怪,去得也怪’。”曹化淳低声道,“他也曾试图更换太医,但每次刚有动作,病情便会‘恰好’加重,让他无力深究。”
更关键的是,经过天启帝数年的经营——尽管大多时候是通过魏忠贤——朝中的权力格局已经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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