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七日死寂（1/2）
第一天。
“深核”内部的时间，失去了昼夜的刻度，只剩下应急灯带永不熄灭的惨白，以及通风系统永恒不变的低沉嗡鸣。
绝对的静默命令已经下达。所有非必要的能量消耗被切断，大部分区域陷入黑暗，只有几条主干通道和关键功能区维持着最低照明。两千名幸存者如同被塞进铁罐的沙丁鱼，分散在原本最多容纳八百人的各个舱室、通道和储藏间里。为了节省氧气和减少热量散发，活动被限制到最低限度。
压抑，是这里的空气本身。
临时管理会开始运转。周镇的轮椅成为了移动指挥所，他胸口缠着绷带，脸色因失血和缺氧而显得青白，但眼睛却亮得吓人。他面前展开着一张“深核”的立体结构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光点标记着人员分布、物资存储点、能量管线以及……潜在的冲突风险区域。
“食物配给减半，水循环系统超负荷运转，必须额外增加过滤单元。医疗区的镇静剂和止痛药消耗速度超出预期，部分重伤员的情绪极不稳定。”周镇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通过加密的个人终端，传到铁砧-IV、沐风和齿轮-7那里。
“已从三号备用库房拆解出备用滤芯。安装需耗时四小时，期间部分区域供水将暂停。”铁砧-IV的回复立刻传来，伴随着它操控机械臂在狭窄管道中作业的细微声响。
“青木墟的人……在尝试用残余灵能催化培养藻类和苔藓。”沐风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有一丝微弱希望，“如果成功，可以略微改善空气，甚至……提供一点点额外的营养。但需要稳定的微弱光照和湿度，这会消耗能源。”
“批准。使用B-7区报废储能单元的残余能量，设定为最低维持模式。风险可控。”周镇快速决策，“齿轮-7，技术整合的初步评估？”
“复杂。”齿轮-7的合成音响起，“龙渊的混沌规则架构与锈蚀帝国的机械本源存在根本性排异。青木墟的灵能是活性催化剂，但同样不稳定。虚空议会技术的碎片……过于高维，难以解析。强行融合，失败率超过70%，且可能引发局部能量失控。”
“那就先拆解，再找共通点。”周镇的手指在结构图上划过，“不要想着造出新东西，先想想怎么把旧东西用出新花样。把锈蚀帝国的能源转化效率，用在龙渊的符文阵列上；用青木墟的灵能感应，去辅助调试混沌能量的稳定性。失败就记录，只要不炸掉‘深核’，所有数据都有价值。”
他的指令清晰而务实，摒弃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专注于在极限条件下挤出每一分生存和反抗的可能。
与此同时，在主控室隔壁临时改造出的战术推演室内。
刺杀小队的成员第一次聚齐。除了林凡、周镇、铁砧-IV提供的三台“幽影”渗透单元、沐风带领的七名青木墟灵能游侠、刀疤脸（名叫“屠夫”）和他的三个亡命徒兄弟，还有两个自愿加入的、擅长爆破和陷阱的前龙渊工兵。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机油味和一种绷紧的、近乎凝固的紧张感。
林凡站在中央，身后是全息投影出的内城核心区结构图，复杂得像一座立体的蜂巢迷宫，布满代表巡逻路线、防御节点、能量屏障的红色标记。
“内城核心区，代号‘方舟之心’。”林凡的声音冰冷，没有开场白，“外围是‘秩序神国’领域，对一切非秩序规则具有绝对压制和同化效应。我们的伪装，最多只能在边缘区域维持不超过三百秒。”
他指向结构图深处三个被高亮、彼此间隔遥远的堡垒状结构：“目标，三席议会成员，代号‘仲裁者’、‘法典’、‘天秤’。他们平时极少离开各自堡垒，内部结构未知，防御等级预估为最高。”
“我们的潜入路线。”林凡的手指划出一条极其曲折、几乎贴着各种防御盲区和废弃管道的虚线，“利用旧时代‘方舟’计划遗留的、未被完全纳入当前秩序体系的废弃维护通道和紧急排污系统。这部分信息，来自周镇和零号扇区的碎片记录，可靠性约78%。”
“进入核心区后，伪装失效。”林凡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银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审视，“届时，我们将暴露在秩序领域全频段监控下。吸引火力、制造混乱、为我接近目标争取时间——这是你们唯一的任务。”
他调出几个预设的“混乱方案”：引爆预设的能量节点、模拟大规模规则扰动、甚至……伪装成小股虚空势力入侵。
“执行这些方案，生还概率均低于5%。”林凡直言不讳，“所以，不要考虑生还。考虑如何让你们的‘死亡’，制造最大的混乱，拖延最长的时间。”
屠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闪烁：“多久？你他妈需要多久？”
“从暴露，到我成功吞噬并初步压制一个目标的本源。”林凡略一计算，“最少需要一百八十秒。理想情况，三百秒。”
三到五分钟。用一支小队的命，去换三到五分钟。
“三百秒……”一个青木墟游侠低声重复，脸色有些发白。
“怕了？”屠夫斜眼看过去。
“怕。”那游侠抬起头，眼神却逐渐坚定，“但更怕像外面那些人一样，死得……一点用都没有。”
沐风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看向林凡：“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死’？”
“我会给出信号。”林凡抬起左手，星云模型微微闪烁，“当我认为时机成熟，或计划即将失败时，左手会释放一次特定的规则共振。那就是最终行动的信号。收到信号后，执行最终方案，无需再等待任何命令。”
他将牺牲的主动权，交给了这支小队自己。也把最大的压力，交给了他们。
第二天。
“深核”内的冲突开始零星出现。为了一口额外的营养膏，为了一处稍微干燥点的栖身地，甚至为了一个眼神。压抑的绝望正在转化成暴躁的戾气。
临时管理会迅速反应。铁砧-IV的机械单位配合少数还能维持纪律的内卫，以绝对冰冷但高效的方式镇压了几起骚乱，将带头者隔离。没有审判，没有解释，只有不容置疑的武力展示和资源剥夺。
周镇通过内部广播，只说了几句话：“想活着看到内城倒塌的，管好你自己。想把力气用在同伴身上的，外面的秩序军团更值得你去拼命。‘深核’不需要英雄，只需要还能遵守命令的士兵。违令者，视为自动放弃受庇护资格。”
残酷，但有效。骚乱被迅速遏制，但那股暴戾的情绪并未消失，只是被更深的恐惧和麻木压回了心底。
技术整合区，第一次小规模爆炸发生了。一名锈蚀帝国的技师和一名龙渊的符文师在尝试强行耦合能量回路时发生冲突，实验失败，炸毁了一个工作台，两人重伤。
齿轮-7沉默地处理了现场，将爆炸数据详细记录，然后对周镇汇报：“实验方向错误。但获得了混沌能量与机械本源在失控状态下的交互数据，有价值。建议调整方向，先进行‘无害化中和试验’，而非‘融合’。”
周镇批准。失败，在这里也是资源。
林凡大部分时间留在主控室和推演室。他反复模拟着潜入路线的每一个细节，计算着可能遇到的每一种变数。他的左手不断进行着微调，尝试在保持现有稳定性的前提下，提升对秩序规则的解析和模拟精度，为伪装和最后的吞噬做准备。
只有在极少数无人注视的片刻，他会停下运算，目光落在左手星云那道细微的裂痕上。理性框架对这道裂痕的定性依旧是“可接受的非致命性规则瑕疵”，并持续用能量进行温养和修复。但林凡能感觉到，裂痕深处，那种微弱的、与周围冰冷理性格格不入的“异物感”，并没有消失。
它像一颗埋进冰川的种子，沉寂，但未被冻死。
第三天。
青木墟的藻类培养取得了初步进展。在沐风等人不惜消耗自身残余灵能的滋养下，一些特殊的耐阴藻类在特定的培养槽里泛起了微弱的绿意。虽然产氧量微乎其微，但那一点生命的颜色，却让看到它的幸存者们，眼中短暂地恢复了一丝生气。
沐风在向周镇汇报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它们……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我们也能。”
周镇看着培养槽里那抹可怜的绿色，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嗯。照顾好它们。也……照顾好你们自己。”
刺杀小队的磨合训练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他们在模拟的管道环境中练习无声移动、协同侦察、设置陷阱和……如何最有效地引爆自身携带的、混合了多种规则属性的“最终爆弹”。气氛沉重，但效率惊人。死亡的倒计时悬在头顶，剔除了所有杂念。
屠夫甚至开始给他的兄弟们交代“后事”——如果谁能侥幸活下来，该去哪里找他们藏起来的一点私货，该给谁捎句话。
林凡在推演中发现了一个致命漏洞：根据旧地图，一条关键的排污管道出口，很可能已经被内城新的秩序结构覆盖或改造。如果那里不通，整个潜入路线将前功尽弃。
“需要实地确认。”林凡对周镇说，“派‘幽影’单元，执行一次极限距离的外部侦察。目标：确认G-17排污口现状。风险：极高，可能被秩序外围巡逻察觉。”
“批准。”周镇没有犹豫，“铁砧-IV，执行。如果暴露，自毁程序确保不留痕迹。”
一台“幽影”单元在深夜悄然离开“深核”，利用“规则污染区”边缘的混乱作为掩护，向内城方向潜行。
第四天。
“幽影”单元传回了模糊但关键的图像。G-17排污口确实被新的、散发着银白光芒的秩序结构部分封堵，但并非完全焊死，存在极其狭窄的、未被规则完全覆盖的物理缝隙。图像显示，缝隙处有微弱的能量湍流，可能是秩序之力渗透不均所致。
“有机会。”林凡迅速分析，“缝隙宽度勉强允许单人通过，但会直接暴露在秩序能量的冲刷下。常规防护无效。需要……用自身规则特性去硬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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