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白浦暗桩（2/2）

“原……原来是沈侍郎！小人眼拙，不知侍郎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赵德柱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夸张的惶恐。

“不必多礼。”沈涵语气平淡，“本官奉旨核查浙东仓廪，路过山阴，听闻白浦码头近年来经营得法，赵社长功不可没，特来一见。”

“不敢不敢，全赖县尊老爷们照拂，和同行兄弟们帮衬，小人不过是尽些本分。”赵德柱连连摆手，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本分就好。”沈涵目光扫过楼下寂静的河道，“只是不知，赵社长这‘本分’里，可包括那些每月望朔前后，趁着大潮而来，卸下粗麻‘土产’的福建商船？”

赵德柱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大人……大人何出此言？小……小人听不懂……”

“听不懂？”沈涵转过身，目光如炬，盯着赵德柱，“那些并非闽产的‘土产’究竟是什么？卸下后分运去了何处？‘八闽商会’与你这‘漕运联社’，又是何等关系？赵德柱，你可知，私通海寇，夹带违禁，是何等罪名？”

“扑通”一声，赵德柱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侍郎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啊！小人只是收取些泊位费用，安排力夫装卸，至于船上装的什么，货主是谁，运往何处，小人一概不知，也不敢多问啊！那些福建客商凶悍得很，小人若多嘴，只怕……只怕性命不保！”

“凶悍？”沈涵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如何凶悍法？可有凭证？”

赵德柱抬起头，脸上满是恐惧，压低声音道：“他们……他们船上的护卫，都带着家伙，眼神狠厉，不像寻常商贾。有一次，码头上两个力夫因为争抢卸货，冲撞了他们的管事，当晚……当晚就被人打断腿扔在了城外乱坟岗！自此之后，码头上再无人敢招惹他们。”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道：“至于货……小人虽不敢查问，但也曾无意中瞥见，有一次卸货时麻包破损，里面露出的……似乎是……是些沉甸甸的矿石碎块……”

矿石！沈涵心中一凛，与他收到的那块粗铁胚对上了！

“还有呢？”沈涵追问，“他们下次何时到来？”

赵德竹面露难色，挣扎片刻，才颤声道：“按……按往常规律，下次……下次大约在三日后的朔日夜里，潮水最高时。”

三日后的朔日！与沈涵推算的“潮信”时间完全吻合！

“可知他们此次卸货后，货物运往何处？”沈涵紧逼不放。

赵德柱摇了摇头：“每次来接货的车辆和人都不一样，小人实在不知。不过……小人曾偶然听其中一个车把式抱怨过一句，说‘这鬼地方，每次都要摸黑走几十里山道’……”

山道？沈涵脑中飞速旋转，山阴县多山，尤其是南部与诸暨、嵊县交界处，山岭纵横，人烟稀少。若要将货物隐秘转移，深山无疑是绝佳的选择。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上传来几声突兀的夜枭啼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赵德柱脸色骤变，仿佛听到了什么催命符一般，猛地磕了个头：“大人！小人知道的都说了！求大人放过小人吧！若被他们知道小人泄露了消息，小人全家老小性命难保啊！”说完，竟不等沈涵回应，连滚爬爬地起身，仓惶冲下楼去，瞬间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中。

沈涵没有阻拦，他知道，逼得太紧，反而可能让这条线彻底断掉。赵德柱只是一个外围的小角色，恐惧大于忠诚。

他站在廊下，望着赵德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眉头微蹙。那几声夜枭啼叫，是巧合？还是……对方一直在监视着赵德柱，甚至监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