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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门楼上的断头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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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东市囚营。

吕布被换上了一身粗麻囚服,头发被草草束起,满是尘灰。

他被关在一个独立的栅栏囚笼里,周围是终日不散的恶臭和无休止的嘲弄。

一名军中庖厨端着一盆洗锅的污水,经过他的囚笼时,故意脚下一滑,“哗啦”一声,满盆油腻腥臭的污水,不偏不倚地泼了吕布满头满脸。

“哈哈哈!快看,这就是当年辕门射戟的温侯!”

“昨日还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今日连泔水都能当头淋下,快哉!快哉!”

围观的士卒爆发出哄堂大笑,讥讽之声不绝于耳。

吕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混杂着菜叶和油污的脏水顺着他的脸颊、胡须滴落。

他只是死死地低着头,牙关紧咬,舌尖不知何时已被自己咬破,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这一刻,他不是温侯吕布,不是飞将吕奉先,他只是一只任人戏耍的困兽。

夜,深了。

寒月如钩,囚营里一片死寂。

一道纤弱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至吕布的囚笼外。

是貂蝉。

她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烁着惊人的镇定。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麦饼,从栅栏的缝隙中递了进去。

“将军……”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若将军决意求死,妾亦不愿独活。但,今日之辱,非逞匹夫之勇可雪。留得青山,方有柴烧。”

吕布缓缓抬头,看着那张在月光下依然美得令人心悸的脸,心中剧痛。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却被冰冷的栅栏阻隔。

“将军,活下去。”貂蝉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传来。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王必带着一队巡夜的吏卒,举着火把大步走来。

他看到貂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厉声喝道:“此乃重犯囚禁之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再敢靠近,以同党论处!”

貂蝉被两名士卒粗暴地推搡着离开。

临去前,她猛地回首,深深地望了吕布一眼。

那一眼,没有柔情,没有哀怨,只有如针刺骨般的决绝与期盼。

那一瞬,吕布心头剧震!

仿佛有一道沉睡了许久的惊雷,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越过王必等人,投向了远处校场上竖立的一排排矛阵。

在摇曳的火光与清冷的月色交织下,那些静止的长矛在他眼中忽然“活”了过来。

风,在矛尖上盘旋的轨迹……

长矛刺入地面的角度……

每一杆矛之间的间距……

无数信息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瞬间解析、重构。

他竟看得清清楚楚——左侧第三列矛阵,长矛倾斜的角度皆为十七度,入土太浅,根基不稳;矛与矛之间的间距错乱,看似密集,实则一冲即溃。

此乃虚张声势之阵,破法有三:或以重骑直冲其腰,或以弓弩攒射其根,或遣死士三五人,便可搅乱其阵脚……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种近乎本能的“武道直觉”。

他仿佛能听到那些冰冷兵器的“呼吸”,洞悉它们最脆弱的所在!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污秽,也仿佛在洗涤他混乱的内心。

囚笼的地面很快积起一洼浅水,吕布低头,凝视着水中的倒影。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戾气正在悄然消退。

他缓缓抬起手,在浑浊的水面倒影中,一柄无形的方天画戟竟悄然浮现,随着他的呼吸,戟刃上的光华明暗律动。

他闭上双眼,侧耳倾听。

风声、雨声、雷声……所有的声音都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兵器交击的嗡鸣,是万千杀机在战场上低语。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曾被怒火与屈辱填满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冷峻到极致的清明。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原来……兵器,也会说话。”

夜色沉沉,暴雨如注。

许都东市的囚营一角,那道曾被视为匹夫的身影,此刻盘坐于积水之中,稳如山岳。

他的指尖,正轻轻地在地面湿滑的泥土上划动,那轨迹,玄奥而凌厉,仿佛在推演一场无人知晓的破局之战。

明日的朝堂,将不再是这头困兽的刑场。

而是他,吕布,新生之路的第一个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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