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砺心之始（2/2）

与此同时，沈清辞也开始有意识地让陆沉星接触一些家族产业的核心账目。并非让他去计算具体的收支，而是让他了解这些产业背后的利益链条、人际关系以及可能存在的风险。

“你看京郊这个庄子，”沈清辞指着一处田庄的账目，“表面看只是产出粮食，但它靠近皇家猎场，庄头与猎苑的管事有旧，每年能通过这条线，获得一些宫中的消息，或是帮忙处理一些不太方便经官的事情。这便是它的隐性价值。”

她又指向另一处看似亏损的布行：“这间铺子不赚钱，甚至每年要贴补一些，但它位于漕运码头，人员繁杂，是收集南来北往消息、以及安置某些‘特殊’人物的好地方。”

陆沉星恍然大悟。原来，母亲经营的，不仅仅是明面上的生意，更是一个将信息、人脉、资源巧妙编织在一起的庞大体系。每一个产业，都可能有着多重功用。这需要何等的远见与缜密的心思！

“母亲，您……是如何想到这些的？”他忍不住问道。这绝非寻常内宅妇人所能及。

沈清辞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追忆，也有一丝属于她自己的智慧光芒：“最初，只是为了自保，为了在你父亲不在时，能守住这个家，能保护你。后来发现，信息便是力量，人脉便是资源。慢慢地，就摸索出了这些门道。说到底，不过是‘未雨绸缪’四个字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陆沉星却能感受到这背后的艰辛与不易。一个毫无根基的穿越者，一个曾经被鄙夷的“续弦”，要在波谲云诡的帝都站稳脚跟，并悄然经营出这样一番局面，其中艰难，可想而知。他对母亲的敬佩，不禁又深了一层。

数日后的傍晚，陆寒州将陆沉星叫到书房，递给他一份简单的文书。

“这是兵部刚送来的，关于北境今冬粮草储备的汇总。你看看，有何想法？”陆寒州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意考校。

陆沉星接过文书，快速浏览。上面罗列着各类粮草的数字，看似一切正常。但他结合之前看过的北境地理志和母亲分析的朝廷各方势力对军需的影响，敏锐地发现了几处异常——几个关键边镇的储粮量，比往年同期略有下降，而负责调运的官员中，有两人与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抬起头，看向父亲：“父亲，雁门关、黑水城两处的冬储，比去岁少了半成。虽看似不多，但若遇大雪封路或战事突发，恐有关碍。负责此两处调运的刘主事和王郎中，似乎……与顾家走得很近。”

陆寒州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欣慰。他没想到儿子不仅看出了数字的异常，更能立刻联想到背后可能的人为因素。这份敏锐和联想力，已远超寻常将领。

“嗯。”陆寒州点了点头，“你能注意到此节，很好。此事我已知晓，已让人暗中核查，并安排了备用渠道。你看，这便是掌军者需时刻警惕之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战场上的敌人看得见，朝堂和后勤上的‘敌人’，却往往藏得更深。”

陆沉星心中凛然。他明白，父亲这是在教导他，真正的威胁，不仅仅来自对面的敌军，更来自内部的倾轧与掣肘。经此一事，他对“权谋”二字的理解，不再局限于朝堂辩论，更延伸到了军政实务的方方面面。

从公堂归来，他学习的重心，已悄然从“如何应对”转向了“如何掌控”。而沈清辞为他打开的这扇通往家族隐性力量与资源运作的大门，无疑为他未来的“掌控”之路，提供了最坚实也最独特的基础。他的成长，正在从单一的树干，向着更为繁茂的根系与枝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