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对蚀（2/2）

从镜映舞台尚未被完全湮灭和污染的、一些相对“干净”的规则夹缝中，从那些连接着“存在确认网络”的共鸣通道里，一丝丝、一缕缕淡灰色的、温和的“意识流”，如同冬日里呵出的暖气，艰难地、却坚持不懈地渗透了进来。

它们太弱小了。

弱到甚至无法在狂暴的规则乱流中维持清晰的形态，只能化作一片片朦胧的、如同薄雾般的光晕。

光晕没有攻击力，没有防御力，甚至无法进行复杂的交流。

它们只是……存在着。

带着一种纯粹的、未被任何疯狂、贪婪、算计所污染的——“确认自身存在”的意愿。

以及，一点点更加清晰的、指向性的……

“希望他（陈默）能赢。”

“希望舞台不要塌。”

“希望光……不要灭。”

这些简单到近乎幼稚的念头，如同最纯净的水滴，滴入了镜映舞台这片正在被各种极端“污染”所侵蚀的“规则之海”。

起初，毫无波澜。

但渐渐地，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淡灰色的意识光晕，似乎与云惊鸿构筑舞台时使用的、源自“悬镜回廊”古老规则中“映照”、“折射”的特性，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光晕开始自发地附着在那些尚未破碎的镜面边缘，如同给镜子镶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

它们并未增强镜面的硬度或修复裂痕。

但是——

当仙尊的“绝对湮灭”黑暗触及这些镶着光边的镜面时，湮灭的速度，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减缓。

不是抵抗，不是抵消。

而是一种“存在”对“否定”的……温和的质疑。

就像一块石头，无法阻止洪流，但它存在于此，洪流就必须“绕开”它，或者“花费更多力气”冲走它。这些微弱的意识光晕，以其最纯粹的“存在确认”，对“绝对湮灭”的“存在否定”规则，构成了最基础层面的“逻辑干扰”。

同样，当赤阎投放的“畸变泡”或“锈蚀波纹”波及这些区域时，那些混乱、扭曲的规则污染，在接触到淡灰色光晕的瞬间，似乎也出现了一刹那的“茫然”和“迟滞”。仿佛这些纯粹的“存在意愿”，让那些以“破坏存在”为目的的规则，短暂地“忘记”了该如何生效。

干扰极其微弱，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宏观层面，舞台依然在崩塌，湮灭依然在推进，毁灭依然在肆虐。

但就是这一点点微弱到极致的“干扰”和“迟滞”，如同精密钟表里落入的一粒微尘，虽然微小，却可能影响整个机芯的运转节奏。

对于正在与“终末侧影”进行高烈度、高精度对抗的陈默而言。

对于正在燃烧自己、拼命维持舞台不坠的云惊鸿而言。

这微不足道的“一刹那”、“一点点”，可能就是——

生与死的距离。

胜与败的转折。

云惊鸿第一个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她那双因为过度消耗而有些涣散的混沌星空之眸，猛地一亮！

她“看”到了那些淡灰色的、温柔的、带着纯粹善意的光晕。

她“理解”了它们是什么，从哪里来，为何而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撼、感动、以及一丝明悟的暖流，涌上她近乎冻结的心头。

“是它们……那些被遗忘的、被利用的、却依然选择相信的……”

她低声呢喃，原本因为绝望而有些动摇的意志，骤然重新变得坚定！

她不再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硬扛。

她开始尝试……引导。

将自身混沌规则中那属于“包容”与“衍化”的一面，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来，与那些淡灰色的意识光晕接触、共鸣。

不是吞噬，不是统御。

而是……陪伴与放大。

以她的规则为弦，以那些纯粹的意识为音，共同奏响一曲微弱却顽强的——

“存在之歌”。

镜映舞台边缘，那些镶着淡灰色光边的镜面，光芒似乎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对湮灭和污染的“干扰”效果，也增强了几乎无法测量的……一点点。

但就是这一点点，让舞台崩塌的速度，减缓了百分之一。

让云惊鸿承受的压力，减轻了万分之一。

让陈默背后那片正在被疯狂侵蚀的“安全区”，多维持了……可能不到十分之一秒。

在终末的战场上，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或许……

就是希望本身。

而在全视之厅，笑面佛面前的水晶棋盘上，一颗原本处于绝对被动位置的、代表“存在确认网络”的淡灰色棋子，其周身，悄然浮现出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晕。

笑面佛敲击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凝视着那颗棋子，眼中数据流奔涌的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集体意识……自发凝聚……纯粹存在意愿……与舞台规则共鸣……产生未知干涉效应……”

“变量……新的变量……”

“不是来自我的引导……是它们自己的……选择？”

他脸上的冷静，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那是计划之外的变化。

是“实验材料”脱离预设轨迹的……自主行动。

对于追求绝对掌控和精准实验的他而言，这或许是……最不受欢迎的“惊喜”。

但旋即，那裂痕又被更深的、更复杂的计算所覆盖。

“干涉力微弱……但性质特殊……对‘绝对规则’具备基础抗性……”

“若加以引导和强化……或许能成为影响最终平衡的……关键砝码……”

他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再次开始敲击。

这一次，敲击的节奏，变得更加隐秘，更加复杂。

一道道经过多重加密和伪装的、更加精细的“认知引导”和“规则辅助”信息流，悄然流出全视之厅，混入那些淡灰色的意识流中，向着舞台的方向流淌而去。

他要尝试，将这意外的“变量”，重新纳入他的“实验框架”。

或者至少……让它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成长”。

五、对蚀·本质的交锋

舞台中央，陈默与“终末侧影”的对抗，进入了更加凶险、也更加本质的阶段。

最初的试探性接触后，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核心特质。

陈默的“寂灭”，是极致的“无”，是否定定义、终结可能性的终极之力。但对陈默本人而言，驱动这股力量需要消耗巨大的心神和灵魂本源，且无法持久，尤其是在他状态极差、还要分心保护意识星火的情况下。

“终末侧影”的“伪·业火”，是扭曲的“吞噬”与“解构”，擅长定义、消化、转化一切存在。但它无法处理“寂灭”这种同源却更加终极的“无”，反而会被其克制、甚至“抹除”。

于是，战斗的形态发生了变化。

“终末侧影”不再试图用巨口吞噬，或者用伪·业火硬撼寂灭裂隙。

它那庞大的火云身躯，开始高速地、不规则地运动起来，在镜面上空有限的、且正在被压缩的空间内，拖曳出无数道暗金色的残影。残影与残影之间，伪·业火如同活物般流淌、连接，编织成一张张巨大而复杂的、不断变幻的“火网”。

火网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解构规则”和“食欲指令”构成的“领域”。

它不再直接攻击陈默，而是开始尝试……污染和同化陈默周围的空间与规则。

火网所过之处，空间的“坚固”属性被解构成“柔软”和“粘稠”，时间的“连续”属性被扭曲成“断续”和“循环”，能量的“流动”属性被篡改为“凝固”和“逆流”……

它试图创造一个对陈默极度不利、却对它自身极度有利的“主场环境”。

在这个被它定义的“领域”内，陈默的每一个动作都将消耗百倍于常的能量，他的寂灭领域与外界的交互将被严重迟滞，甚至他自身的思维速度都可能被拖慢。

同时，火网中那些不断变幻的暗金色符文，还在持续不断地向陈默发射着“认知干扰”和“存在诱变”信号，试图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意识，让他“认为自己正在被消化”、“认为自己正在变得虚弱”、“认为自己应该放弃抵抗”……

这是更加阴险、也更加致命的攻击。

针对灵魂，针对认知，针对存在根本的……侵蚀。

陈默立刻感受到了压力。

他的动作明显变得滞涩，寂灭领域的运转开始出现不协调的“卡顿”，甚至连思维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粘稠的雾气，思考变得困难。

更糟糕的是，被他保护在灵魂深处的“意识星火”，似乎也受到了这种“规则污染”和“认知干扰”的影响，传来的波动变得更加痛苦和混乱，甚至开始有极其微弱的“被同化”迹象——星火的边缘，开始染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

内外交困！

陈默眼中厉色一闪。

不能再被动防御，也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

必须……找到核心，一击破局！

他猛地闭上双眼。

不再用视觉去观察那变幻莫测的火网和残影。

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枚寂灭碎片的核心。

沉入那片由“终结”与“虚无”构成的、最本源的意境之中。

外界的一切干扰——规则的扭曲、认知的侵蚀、星火的痛苦——在这一刻，都被他强行隔绝、压下。

他的意识，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变得无比平静，也无比清晰。

他在“感受”。

感受那无处不在的、属于“终末侧影”的“存在气息”。

感受那暗金色火网中，无数道“解构规则”和“食欲指令”的流动轨迹。

感受那庞大而混乱的火云躯体中，能量与信息汇聚、转化的核心节点……

找到了！

在无数道混乱的规则流和变幻的残影深处，在那庞大火云看似无序运动的背后，有一个点。

一个所有暗金色鳞片旋转轨迹交汇的点。

一个所有伪·业火能量最终流转回归的点。

一个所有“复眼”接收的信息最终汇总处理的点。

一个……凝聚了“终末侧影”当前大部分“存在定义”和“意识核心”的——

“要害”！

虽然这个“要害”也在随着火云的运动而不断位移、变幻，并非固定。

但至少在这一刹那，陈默凭借寂灭碎片对“存在本质”的敏锐感知，牢牢锁定了它！

没有犹豫。

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陈默虚握的右手，那柄“无形的刀”再次凝实。

但这一次，不再是三米长的裂隙。

而是被他将全部寂灭之力，压缩、凝聚于指尖一点！

灰白色的光芒，在他食指指尖亮起。

光芒并不耀眼，反而有些黯淡，但那黯淡之中，蕴含着让周围空间都自发塌陷、光线都为之扭曲的恐怖“终结”意蕴！

他抬起手。

食指，对准了那个被他锁定的、在火云深处不断闪烁位移的“要害”点。

然后——

隔空，轻轻一点。

“寂灭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道细如发丝、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线”，从他指尖悄然射出。

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火网的阻隔，无视了伪·业火的焚烧，甚至无视了“终末侧影”那不断变幻位置的“运动”……

如同早已注定的因果，如同必然命中的宿命。

精准地，没入了火云深处。

没入了那个所有规则交汇的“核心点”。

“啵。”

又是一声轻微的气泡破裂声。

时间，再次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终末侧影”那庞大身躯的变幻运动，猛地一僵。

所有旋转的暗金色鳞片，同时停止了转动。

所有燃烧的伪·业火，同时凝固定格。

所有开合的复眼，同时瞪大了最大，眼中映照的景象瞬间凝固！

紧接着——

“嗷————————————————！！！！！！”

前所未有的、超越了之前所有宣告与尖啸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恐惧与暴怒的嘶吼，从火云最深处轰然爆发！

那嘶吼并非声波，而是规则层面的“崩溃悲鸣”！

以那个被“寂灭指”命中的核心点为原点，灰白色的“虚无”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急速扩散、蔓延！

所过之处，暗金色的鳞片失去光泽、崩解成灰烬；伪·业火无声熄灭；复眼中的景象彻底破碎、化为黑暗……

“终末侧影”那庞大的身躯，开始从内部……崩解！

不是被外力打散，而是构成其存在的“定义核心”被“寂灭”之力从内部侵蚀、抹除，导致其整体结构失去了维系的基础，自发地走向溃散！

它疯狂地挣扎、翻滚，试图调动剩余的伪·业火去扑灭、去隔离那扩散的灰白色“虚无”。

但寂灭之力一旦侵入核心，就如同附骨之疽，会顺着规则链接自动蔓延，焚烧一切“存在”的痕迹。

扑灭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崩解蔓延的速度！

胜利的天平，似乎在向陈默倾斜！

然而——

就在“终末侧影”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身躯大面积崩解的同时——

它那无数只尚未被寂灭侵蚀的复眼中，映照出的、属于陈默的身影，突然齐齐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变化，开始在陈默身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