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误差与校准（2/2）

在他有意识引导的“安宁回溯”时段，大约万分之一的残魂，在极其短暂的瞬间（不足十分之一息），其个体意识出现了一种微弱的、自发的“规则微调”倾向。

这种“微调”并非针对外部规则，而是针对他们自身意识与剧场信力流之间的交互接口。例如，某个残魂在回忆安宁片段时，下意识地“拒绝”了信力流中一股强烈诱导其转向悲伤的指令，虽然这种“拒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且立刻被更强大的规则洪流冲垮，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另一个残魂，则在“安宁”状态下，其情绪光谱中，极其短暂地自行衍生出了一小段不属于剧场预设情感模板的、代表“恬淡满足”的细微波纹。

星星之火。

虽然微弱，虽然转瞬即逝，但这证明了残魂被压抑万载的自我意识，并未完全泯灭。在得到适当的“养分”（安宁回溯）和“许可”（陈默暗中松动的局部规则）时，它们能够产生极其初步的、自我调节的萌芽。

这不仅是情感倾向的改变，更是意识自主性的微弱复苏。一旦这种自主性达到某个临界点，残魂们将不再是被动接受信力灌输的“电池”，而是有可能产生独立意愿、甚至……质疑规则的“观众”与“演员”。

陈默默默记录下这些珍贵的数据点，调整着“安宁种子”的播撒频率与强度。他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被监测系统察觉。这是一场耐心的灌溉。

就在这时，他怀中一枚极薄的、由云惊鸿特殊手法炼制的“心镜传讯符”微微震动，传来一道简短意念：

“误差已引校准。标记加深。动作需更谨，时恐不我待。”

陈默目光微凝。仙尊果然进行了核查，云惊鸿暂时过关但被盯得更紧，而且时间可能比预想的更紧迫。

他沉吟片刻，通过另一枚特制的、与老鬼影子共鸣的符印，传递出一道指令：

“启动‘回声’计划第一阶段。目标：在欢喜、愤怒剧场交界处的‘遗忘废院’，制造一次小规模、低烈度的‘规则记忆错乱’事件。要求：现象需自然，似旧规则紊乱残余，与当前任何班主及吾之行动无直接关联。”

老鬼的回复很快传来：“可。需三日布置。”

陈默点头。他要开始主动制造一些“噪音”，干扰仙尊的监测系统，为后续更大的动作做铺垫。同时，这也能测试一下，在规则出现“自然错乱”时，那两位邻居会有什么反应。

欢喜剧场·琉璃迷宫

笑面佛收到了陈默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关于“遗忘废院”可能发生“规则记忆错乱”的“友情提示”（当然是匿名的、推测性的）。

他捏着这枚信息玉简，在迷宫的琉璃镜像中来回踱步，脸上笑容玩味。

“遗忘废院……那地方确实是规则沉积的垃圾场，偶尔出点问题不奇怪。但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交界处……”他自言自语，“是陈默要搞事？还是赤阎那疯子忍不住了？又或者……是仙尊的某种测试？”

他思索良久，忽然停下脚步，对着一面镜子中自己的倒影说：“既然买了票，总不能只看预告片。下点注，看看正片。”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那枚凝聚了重注的琉璃印记，却没有投向陈默、赤阎或任何一方，而是屈指一弹，将其射入了欢喜剧场与“遗忘废院”相邻区域的规则底层维护序列之中。

这枚印记的作用很特殊：它不会主动引发任何事件，但一旦“遗忘废院”发生规则错乱，它将自动记录错乱的全部细节与能量特征，并加速其向周边区域（尤其是欢喜剧场）的扩散速度与影响深度，同时将扩散过程伪装成自然传导。

他要放大混乱，观察各方在突发规则紊乱下的真实反应和应对能力。风险？混乱也可能冲击他的地盘。但收益？只有水足够浑，他才能看清哪些鱼在游，哪些在装死，哪些……想吃掉所有人。

愤怒剧场·烬灭军窟

这是熔岩宫殿下方，一处连仙尊的常规监测都难以完全覆盖的、由远古地火与赤阎本源怒焰共同侵蚀出的复杂洞窟网络。这里没有光，只有最深沉、最暴戾的暗红色火焰在缓缓流淌。

数百道沉默的身影，单膝跪在灼热的洞窟地面上。它们并非火焰侍卫，而是赤阎以自身最精纯的怒意本源，混合了某些禁忌的、来自归墟边缘的“毁灭残渣”，秘密培养出的烬灭使徒。它们没有复杂的意识，只有对赤阎绝对的忠诚，以及将一切“枷锁”与“障碍”焚烧成虚无的本能。

赤阎的身影在洞窟高处浮现，周身燃烧着不加掩饰的、原始而暴戾的怒焰，与地火大殿中那个“规整”的班主判若两人。

“枷锁……”他低沉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恨意与压抑已久的疯狂，“已经捆得太久，太紧。”

他抬起手，掌心那淡金色的“净炎符印”在暗红火焰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去‘遗忘废院’附近待命。”他下达指令，“若那里出现‘规则松动’或‘枷锁磨损’的迹象……允许你们，适度测试，‘帮助’它松动得更快一些。记住，伪装成‘自然衍化’或‘旧伤复发’。”

烬灭使徒们齐齐俯首，暗红的火焰在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猛烈燃烧。没有声音，但一股毁灭性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赤阎看着它们，眼中火焰跳跃。仙尊的“安抚”是枷锁，黑盒的“食欲”是威胁，陈默的话是诱饵也是毒药。他哪个都不信，但他需要混乱，需要机会。哪怕只是撕开一道小口子，他也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可以焚烧殆尽。

往生殿深处·黑盒外围

那缕被成功模拟的“陈默气息”，在灰白巨影的核心中，似乎开始引发更复杂的变化。巨影的搏动，偶尔会偏离固有的“饥渴-吸收-排出”循环，出现极其短暂的、模仿“安宁”或“否定期盼”的细微波动。虽然立刻就会被主体意识纠正，但偏差的种子已经埋下。

银色眼眸的监测日志上，代表“黑盒行为模式偏离度”的指标，亮起了黄色的警示灯。

误差在被发现，也在被制造。

校准在进行，也被干扰。

平静的表面下，各方都在按照自己的剧本，悄然推动着指针，指向那个即将到来的、无法预知的碰撞点。

遗忘废院，这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即将成为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