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心照不宣(1/2)
悲骨权限区·观星台
这里曾是悲骨用于观测“悲运星辰”、调整悲剧剧场情感潮汐的古老设施。高台由漆黑的悲叹石砌成,边缘雕刻着无数哭泣的面孔。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凝固的哀伤意念构成的暗色星图。
陈默独自站在高台边缘,夜风(剧场模拟的)拂动他玄色的衣摆。他没有看星图,而是望着下方远处,那些如同蜂巢般规整排列、流淌着黯淡光芒的残魂居所。他撒下的“安宁种子”正在那些光芒的深处,极其缓慢地发芽,如同墨水滴入静水,扩散着难以察觉的浅蓝色涟漪。
身后传来几乎不可闻的足音,以及一缕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悸动的熟悉气息。
他没有回头。
云惊鸿在他身侧三尺处停下。她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象征“观察者”绝对中立的月白长裙,而是换了一身更为朴素的淡青色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少了几分出尘的仙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清婉——尽管这“烟火气”在此地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沉默了片刻。只有星图运转时发出的、如同遥远叹息般的细微嗡鸣。
“仙尊给了你新的指令。”陈默忽然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下方的点点微光上。
云惊鸿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是。让我更近地观察你,了解你力量的本源、行动的动机,以及……你对‘盒’的影响。名义上是‘引导变数,化为善果’。”她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将仙尊指令的核心与潜在意图,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
这是一种坦率,也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无声的立场表明。
陈默终于侧过头,纯黑的眼眸看向她。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她元神深处那道正在缓慢扩大的契约裂痕。“所以,你现在是带着任务来的‘引导者’。”
“我是带着疑问来的‘云惊鸿’。”她迎上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明确地说出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与“观察者”身份剥离的自我意志,“指令是枷锁,也是钥匙。它让我必须更靠近风暴,也让我……必须看清自己的心。”
“看清了吗?”
“……裂了一道缝。”云惊鸿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自我意志银光浮现,与那古老契约的冰冷束缚感截然不同,“光从缝里漏进来,很刺眼,但……不想再合上了。”
陈默凝视着她掌心的微光,许久,眼底深处那寂灭的漩涡似乎温和了一瞬。“裂痕是脆弱的开始,也可能是新生的起点。代价很大。”
“我知道。”云惊鸿收起手掌,那缕微光没入体内,“所以我来,不仅是因为指令,也不仅是因为裂痕。我来,是想知道你的‘剧本’里,有没有一条……不需要彻底毁灭,也能让‘观众’和‘演员’都活下去的路。一条……或许连‘观察者’也能找到自己位置的路。”
她的话很含蓄,但意思很清楚。她想知道陈默最终的目标,以及在他的新秩序里,像她这样的存在(被仙尊契约束缚,却又开始觉醒自我),是否有容身之处,而非仅仅是需要被推翻的旧体系的一部分。
陈默转回身,再次望向下方,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的路,从不是要毁灭所有‘戏台’。戏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强迫演出、抽干情感、将演员与观众都视为燃料的‘班主’和‘编剧’。”他顿了顿,“我要毁掉的,是那套将情感异化为养料的规则,是那个将‘爱’扭曲成空洞汲取的源头。至于新的戏台怎么搭,谁来演,演什么……那应该由还能感受悲喜、还有选择意愿的‘他们’来决定。”
他指了指下方那些微光:“我的角色,或许是拆掉囚笼,或许是……点燃第一堆篝火。之后,是围着篝火沉默,还是唱歌跳舞,是他们的事。当然,”他看了云惊鸿一眼,“拆笼子和点火把的人,如果侥幸没死,大概也得找个地方坐下,看看热闹,或者……偶尔帮忙添根柴。”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云惊鸿心头微震。他不仅描绘了一个“后仙尊时代”的可能性,更隐晦地给出了一个位置——一个不再是“观察者”或“工具”,而是可以“坐下看热闹”或“帮忙添柴”的、自由个体的位置。这对于被契约束缚万载的她而言,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代价呢?”她问,“拆笼子的人,往往最先被倒塌的笼子砸中。点火把的人,也容易被火焰灼伤。”
“代价我一直在付。”陈默摊开手掌,掌心五枚寂灭碎片的虚影缓缓旋转,带着令人心悸的终结气息,“寂灭之力在侵蚀我的存在本质,仙尊和黑盒将我视为催化剂或威胁,时空监察者在更高处看着。至于被砸伤、灼伤……那是选择这条路时,就该准备好的。”
他合拢手掌,虚影消失:“你的代价,或许就是那道裂痕彻底崩开时,所要承受的一切反噬,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仙尊的彻底抹杀。你确定要沿着裂缝走下去?”
云惊鸿沉默了。高台上的风似乎更冷了。星图中,几颗代表“离别”与“牺牲”的暗星悄然亮起。
“我独自在镜廊里,看了太久别人的戏,也演了太久‘无情的观察者’。”她缓缓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戏看久了,会忘记自己也曾是台上的人。直到裂痕出现,那些被遗忘的痛、被剥离的情、甚至是对‘演戏’本身的反感和对‘看戏’的厌倦……都一点点渗回来。陈默,有时候,清醒地痛苦着,也好过麻木地永恒着。”
她向前走了一步,与陈默并肩,同样望向下方:“我不知道沿着裂缝走下去会怎样。但我知道,如果现在回头,把裂痕强行封上,继续做那个完美的‘观察者’……我或许能继续‘存在’下去,但‘云惊鸿’,就真的死了。死在那面永远映照别人、却照不出自己的镜子里。”
陈默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承载着无尽终末与微弱希望的山峦。
云惊鸿也不再言语。她从他沉默的侧影中,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接纳。不是承诺,不是保证,而是一种对等选择者的尊重。他给了她看到前路艰险的机会,也将选择是否同行的权利,交还给了她自己。
这就够了。
“关于黑盒,”云惊鸿打破了沉默,开始履行她“观察者”的职责,也分享着她作为“云惊鸿”的情报,“我从契约波动的异常反向解析,加上笑面佛送来的信息碎片,有一个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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