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班入殓师(1/2)
龙江省哈尔滨市殡仪馆的夜,比其他地方更沉,更滞重。
走廊顶的灯,它们努力地驱散着角落的阴影,却始终照不透那股子无孔不入、仿佛能沁入骨髓的阴冷。这里是生与死的交界处,白日里尚有家属压抑的悲声、工作人员刻意放轻却依旧匆忙的步履、以及各种仪器的低鸣声,勉强冲淡这固有的氛围。可一到深夜,当人声退去,便只剩下各种“存在”曾留下的空洞在回响。
林晏穿着工作服,正独自站在三号入殓操作台前。不锈钢台面反射着冷冽的光,台上,是一位因高速车祸而逝去的年轻男性。遗体破损的程度触目惊,颅骨凹陷,面部多处撕裂,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然而,林晏的动作却稳定、精准得如同精密机械,带着一种超越了技术、近乎艺术的流畅。他手中那支细小的修复刷、那根穿着特殊丝线的长针、那些柔软的特制蜡质填充物,在他修长而有力的指尖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温柔地、一点点地抚平创伤,修复着生命在世间最后的仪容。
他沉默着,薄唇紧抿,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面对的并非惨烈的死亡痕迹,而是一件因岁月或意外而蒙尘、需要精心修复的艺术品。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极致的静谧之下,他的世界是何等的“喧闹”。
耳边从不真正安静。那是细碎的、无法分辨源头和意义的低语,像收音机调频不准时发出的杂音,又像是无数逝者残留意识的呢喃,交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视野的边缘,偶尔会有半透明的、模糊得如同水渍蒸气的影子飘忽而过,那是尚未完全离去,或者因执念而迷惘徘徊的残灵。殡仪馆对他而言,从来不是一个物理上安静的地方。这里是信息的集散地,是未竟之事的告解厅,也是他这类身赋异禀之人天然的“工作场”与修行地。
他是一名入殓师,用世俗的双手赋予逝者最后的尊严。同时,他也是身负出马仙传承的行走者,与常人所不能见的世界打交道。这份常人避之不及的工作,队友们也曾劝说不让他再去,可是林晏自己坚持。所以,这更能让他名正言顺、源源不断地接触各种亡灵,积累那玄之又玄、却又真实不虚的“功德”。功德,是他正式开了堂口后体会到的,这也是与冥冥中护持他的仙家沟通、借用法力的基石,也是压制他天生自带的“招阴”体质、避免被过多阴秽之物侵蚀所必需的能量,自己每一次对亡灵的安抚与净化,都在细微地增强着这份力量,这功德之力,似乎对柳灵的恢复有很大的用处。
时间在指尖流淌,修复工作接近尾声。年轻男子的面容已基本恢复安详,甚至能依稀看出生前的几分俊朗,只是肤色是毫无生气的蜡白。林晏停下手,将工具逐一归位,轻轻呼出一口蕴藏了许久的浊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如同蛛网般附着在遗体上、那丝充满了瞬间恐惧和未及宣泄不甘的残念,在他专注而充满敬意的工作过程中,已逐渐被抚平、消散,归于宁静。
“尘归尘,土归土,恩怨已了,执念放下,一路走好。”他低声念诵,这不是固定的仪式流程,而是发自内心的祝愿,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林晏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但脸上并无半分惊慌之色,只有一种“果然来了”的了然。他早就感觉到,今晚馆里的“氛围”不太对劲,混入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东西。它不同于那些浑噩茫然的普通残灵,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冰冷的、黏稠的、如同污油般的恶意,让人极不舒服。
“啪!”
一声轻响,灯光彻底熄灭,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房间内的温度在短短几秒钟内骤降了十几度,就在这片诡异的黑暗与寒冷中,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变幻的黑影,缓缓从对面一排停放遗体的银色冰柜门缝中渗出。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凝聚不散的怨毒烟雾。在那翻滚的黑影中心处,隐约浮现出一张极度扭曲、充满痛苦和彻骨怨恨的人脸轮廓,双眼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此刻正“聚焦”在林晏身上,传递出贪婪与毁灭的欲望。
低级的恶灵。通常是横死之人,一口怨气哽在喉间未能散去,又吸收了殡仪馆内长期积累的其他负面情绪与恐惧能量,最终形成的秽物。它们没有太多理智,只剩下本能的攻击性和对生者气息的嫉妒。
那恶灵似乎被林晏身上那纯净的生气与隐约的功德之力所刺激,发出一阵无声却能在灵识层面掀起波澜的尖啸。化作一道凝实的黑色箭矢,裹挟着能冻结血液的刺骨寒意,撕裂空气,朝林晏的面门直扑而来!
林晏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右手闪电般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诀,指尖不知何时捏着一张“驱邪符”。
“敕!”
一声短促、不带丝毫犹豫的低喝,从他喉间迸发。那抹金光符咒骤然变得明亮,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柴,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黑影中心、那张痛苦人脸的“眉心”之处!
“吱——嗞!”
一声真正意义上的、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耳膜、直透灵魂的惨叫声在灵识层面猛烈炸开!那气势汹汹扑来的黑影,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猛地剧烈收缩、翻滚、扭曲起来!它本能地想要后退,逃离那让它灵魂核心都感到战栗的金光,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净化过程无声却高效。橘红色的火焰安静地燃烧,没有寻常火焰的噼啪声,只有那恶灵最后发出的、充满极致不甘与怨毒的嘶鸣,没有留下任何灰烬或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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