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霞光不如眠(1/2)
十万大山的云雾,是出了名的长住客,一来便不舍离去。山坳里的小村落隐在茫茫白雾中,贫得坦荡,素得天然。村尾那间最破败的茅屋,檐角低垂如倦鸟收翼,里头住着个五岁的小丫头,名唤云绫。
五载前的某个清晨,朝露未曦,村口那株百年槐树下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襁褓。其中的女婴玉雪可爱,却异于常婴,不哭不闹,只睁着一双过分沉静的黑眸凝望天际——那目光,恍若看尽红尘的隐士,对凡俗兴味索然。
老村长拄着蟠木杖晨巡踱步而来,见状轻叹,却也终是将这天赐的缘法捧回了家。
村中生计艰难,家家户户皆在温饱线上挣扎。偏这小姑娘命数奇特,饮东家米汤,食西家野菜,竟也顽强地活了下来,俨然是百家养一女的写照。
村长翻遍了家中那部残破的《山野札记》,为她取名——云是随了村中大姓,绫取天孙织锦,云绫为材之意,盼她此生能如云霞织锦,绚烂多姿。
谁知,小云绫竟将这份期盼辜负得彻底。
她不似寻常稚童那般嬉闹,对谁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予食则食,不予不讨,年纪小小便悟透了无欲则刚的玄机。
自会行走起,她便成了村尾破茅屋门槛上的一道景致,日日对着远山出神,专注之态堪比老僧入定。
村中孩童觉她古怪,大人们面上怜惜,背地里却没少议论:养不熟的白眼狼天生薄情种。
唯有老村长,时常颤巍巍地端来热粥,粗糙如老树皮的手掌轻抚她枯黄的发丝:绫丫头,可觉寒凉?
云绫多半只是摇头,偶尔才吝啬地吐出二字:不冷。——这已是她最大方的情感表露。
非她不知感恩,实在是七情六欲在她心中激不起波澜,如同忘了摇晃的玉液,开坛都无香气。
于她而言,活着不过是呼吸、进食、发呆、歇息,一切都淡如清泉,引不起半分兴致。
这日暮色苍茫,村中炊烟袅袅,孩童嬉戏的欢笑声远远传来。
云绫独坐门槛,一双明眸静望天际,内心不知第几回泛起疑惑: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不合格牛马,天降大运中了彩票。终于可以辞去007的俗务,正要享受吃喝玩乐的躺平生活,也不知是否高兴过了头,放松过后却病倒在独居的家中。想着饱饱的睡一觉就好了,怎的一觉醒来竟换了天地?穿越也罢,偏还是个被弃于树下的婴孩……这命途未免也太过坎坷。
邻家王婶的幼子抱着个彩陶响球雀跃而过,故意在她面前驻足:云绫,可要同乐?
云绫眼皮都未抬,目光越过那鲜艳玩物,落在歪脖子柳树下——那里隐约有个影子,正悄悄啃噬树根。
她识得那物,《山海经》中记载的,独足彘尾的山精,专吸衰败之气。看来这村子乏味到连精怪都只挑最萎靡的依附,堪称精怪界的末流。
不玩。她声线平缓如镜,太喧闹。
那孩子撇撇嘴,抱着球跑了,口中嘟囔:怪人。
云绫轻轻打了个哈欠,泪珠在睫上悬而不落。非是困倦,只是觉得回冷硬的板床安眠与在此处静坐,本质上皆是虚度光阴,在现代,这叫——躺平。既然都是消磨时光,在何处不是一样?
恰在此时,天边骤然亮起万千华彩。
非是夕阳余晖,而是真真切切的七彩霞光,云霭翻涌成灵兽仙禽之态,更有缥缈仙乐相伴,将这质朴村落映照得恍若洞天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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