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天机碑影（1/1）

天机碑下的风突然停了，连周遭悬浮的灵光都凝在半空，像被冻住的烛火。那红脸老者瞥见账册上的朱砂印记，脸皮“唰”地褪成死灰，手里的铁尺“当啷”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竟惊起碑顶几只羽色漆黑的怪鸟，扑棱棱飞上天时，翅膀扫过碑面，带起一片簌簌的青苔碎屑。

陈观棋低头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耳坠上的铜钱不知何时开始发烫，贴着脖颈烙得人发慌。他眼角余光扫过碑体，那些覆着青苔的沟壑里，似乎有东西在动——不是风吹草动，倒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皮下钻爬，顺着“四象归位”四个大字的笔画游走，勾勒出诡异的轮廓。

“账册？”凯撒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股铁锈味，他弯腰捡起一张纸，指尖戴着的银戒指划过纸面，竟擦出火星，“风旗先生与灵衡会的交易，是为了获取‘镇魂香’，用来镇压贵派祠堂里的东西吧？”

这话一出，红脸老者突然浑身抽搐，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眼里爬出来。陆九思猛地捂住眼睛，蛊虫之瞳不受控制地张开——他看见老者的影子里蹲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指甲抠进老者的后颈，而那东西的脸，竟与老者一模一样，只是七窍淌着黑血。

“装神弄鬼。”白鹤龄突然踏前一步，靴底碾过地上的铁尺，“风旗派祠堂供奉的‘镇派灵牌’，三年前就被人换成了浸过尸油的木牌，这事与云策堂脱不了干系。”她指尖凝起朱砂，猛地朝罗烟甩去，朱砂在空中炸开，化作七枚小针，却在离罗烟三尺处被一道黑气挡开，黑气散时，露出她身后站着的几个黑衣人，脸上都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扭曲的龙纹。

陈观棋突然按住腰间的桃木剑，剑身在鞘里嗡嗡作响。他盯着天机碑底座，那里的青苔比别处厚得多，隐约能看见青苔下刻着的纹路，像极了《青囊经》残卷里记载的“锁魂阵”。更诡异的是，碑体上渗出细密的水珠，顺着“四”字的笔画往下淌，滴在地上竟冒起白烟，青石板被蚀出一个个小孔。

“地脉传人，”凯撒突然转过身，长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阴风让烛火都矮了半截，“你可知这碑下镇着什么？”他抬手扯开风衣，露出胸前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镶嵌的红宝石突然亮起，映得他眼珠都成了血色，“五十年前，灵衡会的探员在这里失踪了十七个，最后传回的影像里，有个穿青布长衫的道士，正往碑里塞东西。”

白鹤龄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想起师兄临死前说的话——“师父当年在龙门墟，做了件对不起天下人的事”。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半块虎符，符面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符里冲出来。

陆九思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指着天机碑的顶端。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刚才飞起来的怪鸟不知何时落回了碑顶，正用尖喙啄着碑面，每啄一下，就有一缕黑气从碑里飘出来，被怪鸟吞进肚里。而那些怪鸟的眼睛，竟是浑浊的白色，像是蒙着层尸蜡。

“那是‘啄灵鸦’，”罗烟的声音突然发飘，指尖的红线不知何时缠上了手腕，“以地脉灵气为食，只在有大凶之物的地方才会出现。”她突然看向陈观棋，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你师父当年塞进碑里的，是天机门初代门主的残魂。”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人群里。玄枢阁的长老突然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玉杖拄在地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杖头的宝石裂开细纹，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风旗派的红脸老者已经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影子里的那个“自己”正慢慢站起来，指甲变得又尖又长，直刺老者的天灵盖。

陈观棋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噌”地出鞘，剑光扫过之处，那些淌下的水珠瞬间冻结成冰。他盯着天机碑上的“象”字，那字的最后一笔拖得极长，末端隐在青苔里，此刻竟微微颤动，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挣扎。

“碑里的不是残魂，”他的声音带着血腥味，却异常清晰，“是‘怨’。”他抬手用剑鞘指向碑底，“锁魂阵锁不住魂，只会养怨。这碑被人动过手脚，地脉灵气从四面八方往这儿涌，全成了喂养这东西的养料。”

话音未落，天机碑突然剧烈震颤，碑顶的啄灵鸦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扑棱棱飞起时，翅膀上的羽毛纷纷脱落，露出画流淌，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里竟漂着无数细小的指骨。

凯撒胸前的十字架突然炸裂，红宝石碎成粉末。他踉跄后退，长风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露出后背——那里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勾勒出蜿蜒的形状，像是有条蛇要从皮肉里钻出来。

“它醒了。”陈观棋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精血开始发烫，“陆九思，借你的龙元佩一用！”

陆九思手忙脚乱地掏出玉佩，刚递过去，就被一股阴风卷得倒飞出去，撞在玄枢阁长老身上。长老的玉杖彻底裂开，里面滚出个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着的名字，正是地脉先生。

白鹤龄突然祭出飞剑，剑光绕着天机碑转了三圈，在碑体上刻下三道符痕。符痕亮起金光，暂时逼退了那些暗红色的水珠。她扭头看向陈观棋，眼里的惊惶被决绝取代：“九宫飞星阵能暂时困住它，但需要有人守住阵眼！”

陈观棋没说话，只是盯着天机碑上那个“位”字。此刻那字的最后一笔已经彻底抬起，露出眨动，正幽幽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