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银行间同业拆借（1/2）

夜色，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将城市的喧嚣与浮华轻轻包裹。

二十四小时书店里，暖黄色的灯光下，空气中浮动着旧纸张和新油墨混合的独特气息。严景行合上了那本厚重的《商业银行法与货币市场监管条例汇编》，指尖在封面上冰凉的铜版纸上轻轻滑过。

书页里那些枯燥、严谨的法律条文，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死的文字。它们变成了一张张精密的电路图，每一条规定，每一个条款，都是一个开关，一个节点。而他，刚刚找到了那个隐藏在无数安全阀门之下的，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手动重启按钮。

一个疯狂的，近乎于“自杀式袭击”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已经推演完毕。

这个计划的核心，不是复杂的算法，也不是庞大的资金，而是一次报价。一次足以刺穿整个银行间市场虚伪和平的，离经叛道的报价。

他需要一个人，一个身处那八家“共谋”银行内部的交易员，在某个精确的时刻，按下一个数字，然后按下回车。

这个动作，会将此人瞬间推上审判席。他的职业生涯，他的社会关系，他的一切，都将在那个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化为齑粉。这是一张单程票，通往毁灭，没有回头路。

严景行需要找到那个愿意买票上车的人。

他将法律汇编放回书架，走出了这家散发着知识安魂香的书店。街对面的网咖，依旧闪烁着廉价而迷离的霓虹，像一只趴伏在黑夜中的电子怪兽，吞吐着无处安放的灵魂。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终端。

回到那间熟悉的，位于三楼角落的单人包厢，严景行没有打开任何交易软件。他启动了一个虚拟机，通过多重加密代理，进入了一个他自己搭建的，位于暗网深处的私有数据库。

“超算大脑”的算力，如同一道无声的指令，开始运转。

“任务：渗透东海城商行、江北发展银行、南华银行……等八家目标银行内部人力资源系统、社交网络及通讯软件后台。”

“目标：金融市场部，资金交易处。”

“筛选条件：职位（交易员）、年龄（低于30岁）、入职时间（短于3年）、财务状况（存在负债压力）、社交活跃度（低）、心理模型（高道德感、压抑、存在理想主义倾向）。”

无数人的数据，像一条条冰冷的瀑布，在严景行的意识深处流淌。照片、简历、薪资流水、信用卡账单、微信聊天记录、微博帖子、甚至是在某个论坛的匿名发言……一个个人，被迅速剥去所有社会性的外壳，还原成最原始的数据集合。

他像一个冷漠的上帝，在自己的创世沙盘里，快速浏览着这些凡人的喜怒哀乐。

第一个目标，东海城商行的首席交易员，张恒。四十岁，资深，业务能力极强。聊天记录显示，他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来自“瀚海实业”关联账户的“咨询费”。他不是参与者，他是利益既得者，是共谋的核心。排除。

第二个目标，江北发展银行的交易员，刘芳。女，二十九岁，刚结婚，正在申请房贷。她的所有社交网络，都充满了对新家和未来生活的向往。她的世界里，容不下一粒灰尘。这种人，为了保住现有的幸福，会不惜一切代价。她会成为告密者，而不是执行者。排除。

第三个，第四个……

严景行逐一检视着这些被数据化的灵魂。他们有的贪婪，有的懦弱，有的麻木。他们都是这个巨大名利场中的标准零件，被磨平了棱角，浸透了规则，完美地嵌合在各自的位置上，日复一日地，做着旁人无法理解，自己也未必认同的工作。

他们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直到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姓名：陈舟。”

“银行：南华银行。”

“职位：资金交易员（助理）。”

“年龄：24岁。”

“入职时间：11个月。”

严景行的意识，停留在了这份档案上。照片上的男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干净，甚至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面对镜头，笑得有些腼腆。

“财务状况：父亲去年生意失败，欠下二百三十万债务。其薪资卡每月有超过80%的流水，用于偿还利息。”

“社交活跃度：极低。朋友圈半年可见，内容仅为几条转发的公司新闻。”

“心理模型评估：……”

“超算大脑”调取了更多的底层数据。

一份来自南华银行内部的绩效考核记录。陈舟的考核成绩，连续三个季度，都是“合格”。评语一栏，他的直属上司，金融市场部总监李宏，写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该员工工作态度尚可，业务能力有待提高，需加强团队协作精神。”

一段来自交易室角落监控的，没有声音的视频。视频里，李宏拍着陈舟的肩膀，脸上带着和煦的笑，递给他一张报价单。陈舟接过，低着头，身体有微不可查的僵硬。几分钟后，他在自己的终端上，输入了那张报价单上的数字。

一个名为“深空回响”的个人博客。博客是匿名的，更新频率很低，几乎没有访客。但里面，有十几篇尚未完成的科幻小说草稿。

严景行点开了最新的一篇。

故事讲的是，在一个由超级AI“利维坦”掌控的未来世界，所有人类都被植入了情感抑制芯片，成为了绝对理性的社会齿轮。“利维坦”的每一次系统升级，都需要一个人类执行员，按下“同意”按钮。主角，就是这样一个执行员。他发现，“利维坦”的每一次升级，都会悄悄抹除掉一小部分人类的历史和文化。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故事的结尾，主角在一次系统升级时，没有按下“同意”，而是输入了一段他早已遗忘的，来自远古时代的诗歌。

诗歌，是系统的“病毒”。

它引爆了“利维坦”的逻辑底层，导致整个虚拟世界，迎来了末日。而主角，在废墟中，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严景行静静地看完了这篇粗糙、幼稚，却充满了真诚痛苦的文字。

他笑了。

就是他了。

陈舟。一个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儿子，一个在职场被上司温和地胁迫着的工具，一个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幻想着成为引爆旧世界英雄的，孤独的写作者。

李宏以为他掌控了陈舟的软肋，那个二百三十万的债务。但他不知道，陈舟真正的软肋，是他那颗还没有彻底死去的，理想主义的心。

严景行需要的，不是去胁迫他，而是给他一个，将幻想照进现实的理由。

他关掉了所有的监控和渗透程序，抹去了所有痕迹。然后，他打开了一个一次性的加密邮箱。

收件人，是陈舟的私人邮箱。

他没有写任何威胁或者利诱的话。

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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