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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下江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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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濯灵抬起脸,他冷峻的眉眼近在咫尺,神色无比郑重,像在讨论一件军国大事。

她的胸口五味杂陈,泛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你为何要这样做?”

之前她以寻找采莼为条件,骗陆沧说自己会拿出柱国印。她毁约了,但他仍费了功夫去找。

陆沧捋着她额前的绒毛,笑道:“我可不是为了你。中原人被赤狄人掳走,理当回归故土,无论是谁在我管辖的地盘上被掳走,我都会把他找回来。”

叶濯灵“哦”了声,不知怎的,那种陌生的情绪更深了,既高兴又失落。

她沉默了一会儿,抓起靠枕抱在怀里,开口:

“你还……还挺正派的。”

陆沧心中欢喜,却把笑一收,肃然道:“我是为了讨你的欢心。你满意了,说不定能对我好些。”

叶濯灵顿时呆住,不明白他为何又说截然相反的话。

陆沧忍住笑,逗她:“你猜哪一句是真的?”

他以为叶濯灵会拿枕头砸他,结果她竟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胳膊肘撑着枕头,手托着腮帮,眉毛都打结了,清澈的眸子里全是纠结。

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呢?

如果第二句是真的,她会有那么一点点开心,但这样就很对不起采莼,她也会觉得他是个狭隘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把人命当工具……她更愿意第一句是真的。

陆沧心道不妙,他似乎把这个没开窍的狐狸精问懵了。

“别想了,我开玩笑的。”

他无奈地夹了一个灌汤包放到她唇边,她恹恹地推开,趴在桌上。

“夫人,又怎么了?”

叶濯灵不答。

陆沧又问了两遍,她嫌烦,把头埋进手臂里。

他想了想,灵机一动,给她递台阶:“这么多点心我吃不掉,丢了浪费,夫人能否大发慈悲帮我解决一些?”

叶濯灵倏地抬起头,冲他嘿嘿一笑,飞快地把最上面的瓷盅搬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起来。

陆沧百感交集地一叹。

……慢慢教,总能教会的。

京师到溱州有一千多里路,初冬时节的江水虽没上冻,却是逆流而下,坐船比陆路要慢,但胜在稳当。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叶濯灵难得不晕船,她一惯睡到巳时,起床后就坐在大船的甲板上,命人斟茶、上菜、点手炉,裹着披风兴致勃勃地看风景。下人们捂嘴直笑,说王妃娘娘第一次来南方,看到冬天有这么多绿树,眼睛都直了。陆沧也颇有闲情雅趣,给她介绍沿途的名胜古迹,还让人去买当地的泥娃娃、文房四宝送她,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装了一整箱,每送一个礼物,就跟她说一声对不住。如此一来,她的气好像就渐渐消了,总之没在明面上给他添堵。

这一日正是腊月二十四,大船行至溱州凤原郡界内,迎着熹微的晨光改道向东,傍晚入了郡治永宁县。自北向南行来,清湍映日,垂柳夹岸,悠长的晚钟在风里回荡。

叶濯灵和汤圆齐齐趴在窗口,见白墙黛瓦鳞次栉比,桥如飞虹,塔似金杵,街巷人流如织,渡口站着一队打灯笼的人马,远处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她不禁暗叹:好一个人烟辐辏的安乐地!

“我以为京城就够繁华了,原来你家这儿也不遑多让。”叶濯灵对陆沧感慨,“我要是你,干嘛还从军啊,在家里躺一辈子好了。”

陆沧笑道:“溱州原来可不是这样,两三年就闹一次水灾,母亲当家后才渐渐富起来,也就这十年的光景。我不像你有父亲和兄长,年纪轻轻不出去打拼,让郡王府一百多口人喝西北风?”

“喝西北风?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韩王府才是喝西北风!你们郡王府好歹姓陆,我们一家三口挨饿的时候,你至少能一天三顿吃白米饭呢。”叶濯灵翻了个白眼。

这是实话,但陆沧觉得她把郡王府想得太简单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家人少,我家人多,不仅多了一个从庆王府抱来的小王爷要养,还要接济他家,开支不是一般的大。”

叶濯灵只当他在放屁,在她看来,溱州雨水丰沛,土地肥沃,怎么会生计艰难呢?而且他赏赐下人都大手大脚,看不出一点穷过的样子。

陆沧见她不信,掰着手指头给她算账:“泰元年间江南大旱,朝廷就出了新规,第一代郡王年俸两千石,第二代袭爵后折半,若是还没到袭爵的年纪,中间这几年就不发了,全靠诰命夫人的俸禄过活。我是妾室所出的遗腹子,家中只有我一个男丁,但祖母不喜欢我,宁愿被除国也不许母亲把我记在名下。我十二岁有了镇国将军的爵位,可郡王以下的俸禄不是王府发,是去本地官府领——这个你知道,官府哪有余钱分给宗室?要么自己贪墨,要么账上有巨额亏空,我该领六百石,实际到手只有两百多石,这个数刨去一百多张嘴吃的饭,还要折换布匹银子。

“虽领不到俸禄,南康郡王府还要不要体面?上了年纪的家生仆人、护卫账房还要不要养?祖母生病,库房里放了十几年的人参早就不能吃了,要不要买新的?庆王府就在邻县,小王爷养在我家,衣食住行是不是要比我高一等?他们府里来人敲竹杠要钱要粮,我们能不能不借?”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柴米油盐的琐事,脑仁又开始久违地疼起来:“我不会算精细账,母亲把亏空多少说给我听,我到了十五岁,就早早行冠礼出去挣军功了,义父时常补贴我一些银子。幸亏太祖皇帝没禁止宗室参军,不然我就是袭了郡王爵,也得不吃不喝五年才能补上窟窿。”

叶濯灵听呆了,没想到陆沧从前也不是享福的人:“那你是因为要挣钱,所以才参军的?”

“也不全是。”陆沧漆黑的眸子闪着亮光,唇角弯起,“延平三年大柱国来江南平叛时路过永宁,我随母亲接待他,难得与他投缘。他几番考试后问我愿不愿拜他为义父,我那时年纪小,和祖母赌气说要离家出走,又敬他是个英雄,便答应下来。当时天底下没几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儿不仰慕他,他是大周立国两百年来打了最多胜仗的将军。”

他的语气怀念而敬重,凝望着西沉的太阳,暮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个深邃的剪影。

一片青黄的柳叶被风吹拂,落在了墨黑的大氅上,又飘飘卷卷地擦过他的鬓角,蝴蝶似的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叶濯灵鬼使神差地伸手捉住它,凉丝丝的,带着清新的水汽。

她搓揉着叶子,目光复杂地道:“大柱国……带兵打仗确实有几手。”

“夫人可否看在我的面上,不与他作对?”陆沧认真地问。

叶濯灵看着他希冀的眼睛,张了张嘴,那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卡在了喉咙里。

“嗯。”她假意答应,把揉烂的柳叶丢进水中,悄悄在他的大氅上抹了两下擦手,“我跟你回封地,就是要安心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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