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巧行骗(1/2)
银莲一一记下,还是觉得这事儿太难了:“我不太敢一个人走,见了徐太守,也怕说错说漏。”
“你跟着我更危险,指不定哪天就被陆沧给杀了,采莼年纪小,又没有父母亲戚,否则我也放她回去。不急,你考虑好再告诉我决定,这是我能给你谋划的最好的路。”
叶濯灵从腰包里掏出密封的书信,望着铜锅下燃烧的火焰,低声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可是没有后路了。从爹爹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能往后退了。他托梦叫我不要报仇,但我没那个气度,谁杀了他,我就要谁偿命,谁害了哥哥,我就要谁付出代价。”
“燕王真的能死吗?”采莼抱着膝盖问。
“凭我一人之力,肯定做不到。自古以来的谋臣猛将,多是被上头逼死的,一旦皇帝生出疑心,就如附骨之疽难以祛除,某日君臣意见相左,或听信小人谗言,就视之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古之武将,有李牧白起,文臣有文种里克,我就不信当今天子知道陆沧私调四十万石粮草后还无动于衷,人证物证俱在,他逃不了,这次不死,必有下次。皇帝与他同岁,春秋正盛,他又是大柱国的义子,就是幼时情谊再深,也抵不过猜忌之心。”
叶濯灵回想着陆沧教训过她的话,什么令旨不令旨的,咬文嚼字真够讨厌:“那禽兽对皇帝恭恭敬敬,定是夹在他和大柱国中间难做人。这皇帝十八岁登基,当了七年还没死,必是有些忍耐的功夫在身上,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傀儡皇帝杀了权臣的,我押他是个卧薪尝胆的聪明人。”
“如果陛下就是很信任燕王呢?”银莲问。
“那就看段珪的了。”叶濯灵把一绺发丝撩到耳后,浅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好像在说一件喜事,“我一见段珪,就知道他像传闻中那样小心眼,他这个亲儿子样样都不如干儿子,我说段元叡待陆沧比待他还亲,他能嫉恨一辈子。调粮备战的事为天下所知,只有大柱国能保陆沧,他今年五十八了,又有头疾,还能活多久?他能保得住,等他死了,段珪巴不得陆沧去陪葬,到时候和哪个大善人联手,把陆沧抬举成伍子胥,扔到江里喂鱼,我爹的在天之灵就能安息了。”
她暗自嘀咕,段珪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当着众人的面骂她是小妖女,采莼都听到了。他还喝了厨房给爹爹炖的汤!还说她是小妾!
……你等着,我收拾完陆沧就来收拾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黄羊岭南面是大片的平原,散落着数个村庄,离南峪口最近的叫做羊脚村,住着四五十户人家。
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辰,从山谷里流出的小河被太阳照得粼粼发光,似一条洒了金箔的腰带穿村而过,北岸种着几十株葱黄的旱柳,开着好一簇粉莹莹的茶梅,青枝绿叶间漏出寺院斑驳的红墙。
几个征北军坐在柳树下百无聊赖地交谈,他们来这儿两天了,轮流换班巡逻,尚未发现可疑之人。王爷让他们守住南峪口,防止赤狄细作从这里经过,领头的骑兵脑瓜子灵活,怕士兵的打扮会吓到村民,于是叫大伙儿换了便装,用布把军马屁股上的烙印盖住,对村长说他们是大户人家派来抓盗匪的家丁,给了些钱,寻了一间院子住下。
燕王在草原大败赤狄,消息很快传遍州内,逃亡的村民陆续回来了。因是九月时节,农户要囤过冬的柴火,不时有人进山砍柴,只在地势低的南麓一片走动,来来往往,跑得勤快。此地民风淳朴,樵夫看到这批“抓盗贼的家丁”,还和他们唠嗑两句打发时光。
“……以前确实有山贼,专门打劫商队,不过他们‘走黄’,只劫货不杀人,眼下不知跑了没有。离谷口五里处有几座猎户的木屋,我看见两个空着,你们为何不进山住?这样还方便搜人。”
一个士兵信口接话:“我家老爷知道贼人带着宝贝进了山,定要出来,所以叫我们堵在这里。这山大,要是进去就怕打草惊蛇,让他藏到深处,不好找。”
说话间另一个士兵忽地“咦”了声,拍了拍同伴的肩:“山里怎么还有女人?”
“女人?”
先前说话的士兵警醒地站起身,难道是郡主从赤狄人手里逃了出来?
他往峪口的小路看去,顿时大失所望,又不免吃惊:“哪来的孕妇?”
那樵夫头也没回,神秘兮兮地道:“前阵子不是打仗么,北边逃来一批有钱人,拖家带口,那叫一个浩浩荡荡。有个员外家里的小妾趁乱跟猎户跑了,结果那男人在县城里有老婆,把这个小妾藏在木屋里,让两个女儿服侍她,你猜怎么着——怀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男人的种。我也是才听到的,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啊。”
“啊?有这事儿?”
樵夫一副“你们见识少”的表情,摆摆手,挑着柴快步走了。
士兵又看了一眼那三个女人,中间一个头戴幂篱,裹着一袭红色披风,腹部隆起,纤手扶着腰侧,步履蹒跚。微风吹得纱巾飘动,露出她略尖的下颌,像六月里的栀子花瓣儿,白的晃眼。
她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穿着粗布衣裳,挽着袖子,憋红了脸拖着一辆放包裹的板车,满脸都是不情愿。还有一个女孩儿扶着少妇,面露焦急,瞧那模样恨不得推着她走。
但凡从山里出来的陌生人,士兵照例要盘问一番,等三人走到面前,伸出胳膊一拦:
“你们下山做什么?”
少妇走得乏力,喘着气晃了晃身子,眼看就要倒下去,女孩儿一把搀住她,抬头用乡音问:
“这位小哥,村里可有租马的地方?”
那少妇也柔柔弱弱地开口:“劳烦小哥指个路,奴家住在山上,肚子疼得厉害,要进县城找大夫。”
这黄鹂一般清悦动听的声音入耳,士兵的语气便缓和下来:“你是谁家的娘子,有几个月身子了?你男人忒粗心,也不陪你进城。”
“奴家的相公姓王,开了个毛皮铺子,县里山里两头跑。腹中的孩儿五个月了,闹腾得奴家吃不好睡不下,相公走不开,让闺女们在这边照顾。”
士兵给她们指了个方向:“寺院后有一户人家,竖着红幡子,是给商队租马的,闲了八九匹马在家。”
少妇的肚子突然一震,忙用手紧紧地按住了,那士兵“哎呀”一声:“孩子都闹了,怎么还骑马过去?让人抬个轿子吧。”
少妇道:“骑马快些,不妨事。”
另一个士兵奇怪:“我媳妇怀六个月的时候,肚子都没你大,我儿子生下来八斤重呢。”
少妇一僵,解释道:“奴家的相公是孪生子,想是一胎怀了两个,才这样辛苦。多谢小哥指路,奴家告辞了。”
说罢便哎哟哎哟地叫起疼来,搀着女孩儿的手往前走,不一会儿三人就消失在柳林后。
走过了寺院,转过了墙角,逐渐听不见人声,叶濯灵把披风“哗”地一扯,裙子一掀,在身前的布兜里拍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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