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清醒（2/2）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在那深宅大院里，做个被人瞧不起的妾，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直到这次。”

她的眼神忽然亮起一点微光。

“张正奉命督运粮草来北疆，我作为家眷随行。就在前几日，在营地外围，我……我又看见了他。”

“他瘦了，也黑了些，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认出我了……我们……我们都放不下过去。”

“所以，你们就约好了……私奔？”姜稚梨终于理清了来龙去脉，心情复杂地问道。

檀儿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是！我知道这不对，我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可我真的受不了了！”

“在那府里，我每一天都像行尸走肉！看到他，我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我们约好今晚在那边见面，然后……然后就远走高飞……”

她泣不成声，后面的话淹没在压抑的哭声里。

姜稚梨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等檀儿哭声稍歇，才往前倾了倾身子。

“檀儿姑娘，我理解你的苦处，也明白你和何嘉宿的情意。但是，私奔……真的不是最好的办法，尤其是对女子而言，太吃亏，也太冒险了。”

檀儿抬起泪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姜稚梨继续耐心解释，像在开导一个迷路的妹妹：“你想啊，你们一走了之，从此隐姓埋名，是能在一起了。可然后呢？”

“何嘉宿是林家外甥，身份摆在那里，他能一辈子不回京城，不见他舅舅吗？老将军若是知道他最疼爱的外甥为了个女子抛弃一切，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迁怒于你？觉得是你带坏了他的外甥？”

她顿了顿，看着檀儿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又道：“再者，你如今名义上还是张侍郎的妾室。你们这一跑，就是私逃。张正岂会善罢甘休？必定会派人追捕。”

“你们能躲到哪里去？一辈子提心吊胆，东躲西藏，那样的日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檀儿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些现实的问题，她不是没想过。

只是被重逢的激动和逃离现状的渴望冲昏了头脑。

姜稚梨握住她冰凉的手。

“与其选择一条看不到未来、让你们二人都背负骂名和风险的路，为什么不试着走一条更光明正大的路呢？”

“光明正大？”檀儿喃喃道。

“对！”姜稚梨肯定地点头。

“林老将军那个人，我接触过，看着脾气火爆，实则最是心善，也并非不通情理的古板之人。”

“他若知道你们是真心相爱，知道你曾经的遭遇和如今的处境，未必就不会成全你们。”

她看着檀儿的眼睛，鼓励道：“何嘉宿是男子，他若真心待你，就该堂堂正正地去争取，去跟他舅舅说明白，去想办法解决你身份的问题，哪怕过程艰难些。而你，檀儿，你也该为自己争一口气。”

“为了何嘉宿，更为了你自己。”

姜稚梨的语气格外郑重，“你难道想一辈子顶着与人私奔的逃妾，或者靠男人怜悯才能在一起的名头吗？”

“你本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遭遇变故并非你的过错。你应该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底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何嘉宿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林家认可的外甥媳妇！”

檀儿怔怔地看着姜稚梨，眼泪再次涌出。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无助和悲伤。

“我……我可以吗？”

她声音颤抖着问，像是在问姜稚梨，又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不可以？”姜稚梨反问她，眼神清澈而有力。

“事在人为。至少，试一试，总好过你们两个年轻人莽撞地一走了之，最后落得个凄惨收场。我相信，只要你们心意坚定，办法总比困难多。”

檀儿用力咬着下唇，似乎在消化姜稚梨的话，也在与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怯懦做斗争。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眼神虽然还带着泪光，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姜姑娘……谢谢你点醒我。是我想岔了……只想着逃离，却没想过后果。我……我愿意试试。等嘉宿醒了，我会跟他好好说。”

姜稚梨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欣慰地笑了笑。她能做的只有点拨和鼓励，剩下的路，终究要靠他们自己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