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四十封信(2/2)
陆羡蝉咬牙死死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绝不会从阿娘这里知道真相了,她早早地,就被丢出了这个计划。
花朝夫人不厌其烦地擦去她面颊上的潮湿,目光如水般安抚着她,却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顺帝来,她才笑着起身,只说陆羡蝉打小就身子弱,风一吹病了。
看着在病榻上虚弱的女郎,细细瘦瘦地裹成一团,似乎是冷极了。天子生平头一回生出对这个女儿的歉疚之意。
赏赐倒是其次。
对于陛下这种善意,最明显的还当属另一件事——特意下旨让谢翎进宫一趟。
说是商量要事,但一会功夫就让他出了太极殿。
但陆羡蝉只住在金玉阁里,不肯回自己的沅芷院,谢翎在宫巷里足足守了一个下午,她也没出去。
“县主在屋子里睡得倒是舒服,没看见谢七公子那脚底的雪都漫到脚踝了,他硬是动都没动一下。”
惟朱姑姑其实更想说陆羡蝉狠心,但碍于花朝夫人在场,只好捡了委婉的话来说。
陛下赐的不仅有药材,还有一位顶好的御厨。陆羡蝉将头埋在碗里,一刻也没让自己的嘴闲着。
——谁分手没点伤心呢?过了这一阵,谢翎自己能走出来。
至于她,总不能叫自己一直不开心。
花朝夫人夹了一筷子茭白,微笑道:“这小子倒是有些耐性。”
连着三日后,天际仍飘着细雪。
推开窗,模糊的视野中倒映出一道颀长清冷的身影,倒映着巷子尽头,火红橘黄的日落。
即使对谢翎不满意,花朝夫人也忍不住疑问:“他是做错了何时?狎妓还是蓄妾,惹得你如此伤心……不对啊,你不是说真正的红萝是你么?”
“没有错。”
陆羡蝉靠在床案上,抱着琴,有一搭没一搭地刻着,低声道:“只是忽然发现不合适。”
房间里,只有沉闷的刀刻声。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任性,可却实在不知怎么说。
谢翎没有伤害她,甚至念秋都未必死在他手中,至于二公主,她跟二公主没有任何交情……
说破天,那也只是暗中的谋划没有叫她知晓。
可偏偏就是失望。
她终于意识她面对的是谢七公子,而非那个悬崖上,不顾一切拉住她的陆柒。
性格并没有改变太多,但是梦碎了。
“吱呀”一声,她听到角门轻响。
宫巷的青石板被积雪覆盖,踩上去咯吱作响。
陆灵像只小兔子一样,蹑手蹑脚地跑到青年身边,小手冻得通红:“大哥哥,你回去吧,阿姐不是故意不见你!你们在乐阳城多好啊,这一路走过来多不容易啊,她只是,只是……”
绞尽脑汁,陆灵才想出一个说法:“病了,她病了!”
没有人比陆灵更希望他们能在一起了。
一个救了她的命,一个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他们明明是世上最温柔的两个人。
这次只是又吵架了吧?
谢翎玄色锦袍落满了雪,肩头的积雪已经厚了半寸,却浑然不觉。
手中的伞一直握着,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挡住,隔着半条巷子的距离,抬眼就能望着那扇紧闭的朱门。
“病了么?”
谢翎抬手,轻轻抚了抚陆灵的发顶,指尖的冰凉让陆灵瑟缩了一下。他微嘲地笑了笑:“没见御医来过,却是送进了流水的吃食……看来我不走,她这病就不会好。”
陆灵急得要哭:“不是的!真的是病了!”
“那就好好照顾她,有事来公主府找我。”
伞与一枚令牌被塞进少女的手中。
且让她病上一段时日,无论她最终有没有想清楚。
然则,他绝不会退亲。
陆羡蝉眼角的余光,终于在青年转身的刹那抬起,瞟过窗外渐行渐远的冷峻身影,手中一动。
刻刀生生在琴板上划下了一道裂痕,连带着勾破了手指。
这琴不能要了。
陆羡蝉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便要将琴扔向炭盆里,又忍不住迟疑——
这是稀世难得的材料,舍弃它,恐怕她日后想起来会心痛难忍。
看着日夜雕琢的琴,陆羡蝉为难地蹙起了眉,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