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对峙中宫(2/2)
谢翎的身形一动不动,唇角竟是勾了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笺纸:“夏统领,太子也在场,何不问问太子,到底是我有犯上之举?还是皇后娘娘出尔反尔,故意为难?”
一下子视线都聚集在太子身上。
太子一怔,想起了周牧然,半晌才道:“……母后,区区一个舞姬,您这是何苦?”
太子话音一落,皇后陡然睁圆了眼睛,仿佛被人从身后刺了一刀。
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
夏青自然不好质问皇后,只得挥挥手,当作无事发生,等明日再汇报陛下。
“等等!”
秦皇后身体晃了晃,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谢翎你拿不住,但他身后这个女子并非宫中登记在册的宫人,按宫规,你应立即将其收押。”
此时此刻,秦皇后知晓自己在意的已经不是谢婵,而是谢翎。
秦家是后起之秀,唯有一个秦侯尚算清明,其他人都倚仗着她这个皇后,而谢家根基深厚。
秦皇后也试图过拉拢谢家。
可渐渐地,她发现谢翎此人心思缜密,锋芒毕露,相比之下,她的孩子一个个口口声声说着可笑的野心,一个目光短浅。
明明自己已非当年的小小伴读,尊居皇后,为何还要被萧明珩留下来的东西,遮挡住芒?
她怎能不厌恶!
是以对夏青的这一番话说得是火气十足,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夏青目光扫过谢翎冷沉的神色,又瞥了眼皇后攥紧的手掌,相比较起来,后面那个的女郎似乎更好对付一些。
于是一挥手,禁军们向陆羡蝉走去。
……
烛影昏黄,话本册页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声响。
花朝夫人垂首坐在榻边,墨色长发如瀑般泻下,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脆弱。
这等闲书,顺帝素来不屑一顾。那么,是谁敢进她的阁子,取她的话本,在她的榻前翻阅呢?
她的颈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丝泪痕的湿润。
梦与现实的挣扎边缘,她听到这个人为了护她被带走了,而且很有可能有危险。
她必须想个办法。
脚步声惊破了寂静。顺帝立在门边,目光如刀,剐过她单薄的肩脊与渐渐急促痛苦的呼吸。
“太医的话,你都当作耳旁风了?”皇帝逼近,抽走书册的动作带起一阵冷风,“才刚醒,还学不乖?”
“陛下……”
花朝夫人仰头看着他,唇瓣轻颤,吐出的却是大不敬的二字:“萧慎。”
她虽已年近四十,竟被岁月淬炼出惊心动魄的明艳。顺帝凝视着她,恍然发觉,二十余年光阴流转,似乎唯有这宫墙变了模样——砖缝里又蔓生出几株倔强的春兰。
顺帝握住她的手,语气却是冷冷的:“不许这样唤朕。”
她顺势将重量交付于他,额头轻抵在他绣着龙纹的衣袖上,发丝如冰凉的海藻缠绕而下。
这份突如其来的柔顺,美好得近??乎虚假,让顺帝心头泛起一丝恍惚的不安。
“二十一年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贴着他的衣料传来,“当年臣妾心高气傲,只因不能成为正妻便负气离去……陛下将臣妾藏于此地,臣妾往日却只知怨怼顶撞。直至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方才悟了。”
顺帝眉头一皱,朝娘竟然自称臣妾?
她恍若未觉,声调愈发绵软空茫:“病中昏沉,总梦见与陛下初遇的那片山野,春兰开得漫山遍野……臣妾在花海中为陛下抚琴……”
“醒来见陛下仍在身边,才知非是南柯一梦……原是上天在点醒臣妾,陛下是天下之主,臣妾年少时妄求的‘一心人’,如今想来,轻则是妒,重则是祸国之源。”
“陛下,是在教臣妾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妃嫔。”
大病初醒,花朝夫人说得气喘吁吁,抚着胸口徐徐抬起眼看他,泪光摇曳,几乎将顺帝的理智彻底搅乱。
他动容地抚着花朝夫人的鬓发,眼睛,脸颊:“朝娘,这场病……倒真让你脱胎换骨了。”
花朝夫人依偎在他怀中,泪水无声浸透龙袍。
时光在温情脉脉的静默中流淌,顺帝低沉开口:“若你早能如此,朕又何须将你困于此地,又何至于容不下她。”
花朝夫人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懵懂:“陛下说的是谁?”
顺帝摇头,掌心轻抚她的后背:“罢了,都过去了。我们还会有皇儿。”
以皇后的脾性,那个孩子不会再出现在他们之间了。
花朝夫人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转瞬即逝。片刻后,她抬手轻按小腹:“臣妾与此子无缘,却想告知陛下另一个孩子的秘密。”
“秘密?”顺帝却笑了:“朝娘在这三年了,有什么秘密是朕不知道的?”
烛火噼啪轻爆,映照着她半明半寐的容颜。她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宛若幽魂低语,又似魅妖蛊惑:
“其实当年臣妾离陛下而去之时,已觉身子沉滞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