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番外1(2/2)
除了正统的劝善惩恶经文,还有大量地方上收集来的,关于女子因“不贞”、“不孝”、“无子”等罪名被宗族私刑处死的记录。
甚至有图文并茂的《列女传》异本,其中不乏为守节而自残、殉葬的极端案例。
主持收集这些,本意是警示后人,却未曾想被一个三岁稚童无意间翻到。
那些文字与图画,对一个心智初开的孩子而言,冲击力不亚于地狱变相图。
她看不懂所有字,却看懂了画中女子被沉塘、被火烧、被锁在祠堂里哀泣的模样。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间对女子的诸多恶意。
“都不对,这些都不对,女子也该有自己的人生,她们不该被这些规矩所束缚。这些东西,它不该存在。”
那天,崔瑶光做出了第一件别人认为的“坏事。”
她一把火烧了藏书阁。
五岁砸琴,除了因为夫子苛待学徒,更深层的原因,是那首被反复挑剔音节的曲子,名叫《幽兰操》。
夫子要求学徒必须弹出“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所谓“贞静气韵”。
他反复强调曲中幽兰“虽处幽谷,不改其香”是女子德行的象征。
崔瑶光却觉得别扭,她偷偷问过哥哥:“哥哥,兰花长在山里,开花是因为自己想开,跟别人觉得它香不香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弹这个曲子就要‘哀’、要‘怨’?不高兴就不要弹高兴的曲子嘛!”
崔扶衣并没有回答她。
倒是那夫子,见她不仅质疑,还敢顶嘴,恼羞成怒,斥责她“冥顽不灵,毫无闺阁女子柔顺之德。”
崔瑶光反问:“女子为何非要哀怨贞静?女子同样可以上阵杀敌,世间女子多“世间女子多辛苦,却未必都要将苦咽下,装作甘甜。”
崔瑶光清脆的童音掷地有声,回荡在寂静的琴室。
“她们或织布,或耕田,或持家,或像我祖母年轻时也曾随军救治伤员……”
“她们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活着,凭什么非要被框在一首哀怨的曲子里?这曲子,若真心喜欢便弹,若不喜欢,为何不能换一首?夫子您自己的琴声里,除了规矩,可有半分自己的欢喜?”
五岁的孩童,言语或许稚嫩,逻辑或许简单,但那质问的目光和话语,却字字珠玑。
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夫子精心维持的,建立在陈腐教条上的权威假面。
他张了张嘴,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竟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小小年纪,歪理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懂什么家国天下,什么自己的欢喜?”
“我不懂家国天下,”崔瑶光昂着头,寸步不让,“但我懂,若天下女子都只能哀怨贞静,那这家国,便少了一半的颜色和力气!我祖母能救的人,夫子您救得了吗?”
那一天,崔瑶光夺过了夫子的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后来这件事传入了宫里,那皇帝却只是笑她人小胆子大还赐下了一柄小巧的玉如意。
说是给她压惊。
又半开玩笑地对崔父说:“卿家此女,颇有胆色,将来或非池中之物,好生教养便是。”
七岁那年,皇家猎场,她竟女扮男装随着父兄一同参加。
本是皇子宗室和勋贵子弟展示技艺的场合,她混了进去,拉弓搭箭,三箭连珠,箭箭正中百步外的红心,力压一众男儿。
若非被眼尖的宫人认出,那头彩便就是她的了。
她很不服,凭什么头彩只能是那群废物的?
于是她趁着众人惊愕议论,尚未完全回神的空当。
竟策马径直冲向围场深处。
那片平日用来圈禁猛兽,作为压轴好戏的猛兽区。
守在那里的侍卫们哪里想到会有一个穿着劲装、却分明是女童模样的人冲过来,一时间阻拦不及,让人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