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旧忆鸟哀(2/2)
“没什么大事?”
萧景珩重复着她的话,声音听不出喜怒,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缓步上前,长靴踩在沾了血污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最终停在那把被鸟血玷污的金剪旁。
他缓缓弯下腰。
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优雅,捻起了那把肮脏的小金剪。
指尖触碰到那干涸的血迹,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摩挲着那被红线紧紧匝住的剪柄。
看着这把剪子,这满地死去的、被剪去翅膀的鸟。
一段深埋于记忆深处的画面骤然翻涌上来,带着尖锐的刺痛,撕裂了萧景珩平静的表象。
他记得这把剪子。
清清楚楚。
萧逸!
他曾亲口答应,不会对沈青霓下手。
可这控制不住的恶意,终究还是如同毒藤般蔓延出来!
这礼物,明面上是送给沈青霓的恐吓。
可每一个细节,每一滴鸟血,都在无声地呐喊着——萧景珩,你看清楚!
萧逸,这个占有欲臻至病态的男人,总妄想将他所珍视的一切,都捧到洛阳长公主繁花的面前。
有一段时日,他将繁花强留在深宫禁苑。
他记得那天,萧逸朝会归来,兴冲冲地踏入繁花的宫殿,以为她喜欢看麻雀在宫柳间跳跃。
便命宫人抓了满满一金丝笼的雀鸟,献宝似的送到她面前。
可等待他的,却是空寂的殿宇。
繁花就坐在那片死寂之中,琉璃宫灯的光晕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周身的冰寒。
她手里握着的,就是这把小小的金剪。
素白的裙裾上,斑斑点点,尽是尚未干涸的鸟血!
连她那双曾被他赞为玉笋的纤纤素手,也染满了令人心悸的暗红。
萧逸当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冲上前,近乎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腕,确认她身上并无伤痕,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目光随即被殿内一片狼藉的鸟尸吸引,与她此刻脚边的景象,何其相似!
每一只小雀,都被残忍地剪去了翅膀,小小的尸体扭曲着,凝固着最后的痛苦。
繁花的目光是空洞的,麻木的。
像一尾被牢牢封死在冰湖深处的鱼,纵有阳光穿透冰层落在她身上,那光也是冷的,刺骨的冷。
她感受不到暖意,只有无边无际的窒息与绝望。
萧逸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小心又执着地从她冰冷僵硬的手中,一根根掰开手指,取走了那沾满血污的金剪。
他甚至没问一句为什么。
他只是默默脱下自己象征帝王尊贵的明黄龙袍。
用那光滑柔软的里衬衣袖,无比卑微地,一点点擦拭着她指缝里凝固的血迹。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双曾如星子般明亮的眸子里,早已陨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景珩以为她会这样化作一尊冰雕。
她才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反应。
她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九五之尊正屈尊降贵,为自己擦手,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干涩而沙哑:
“萧逸。”
萧逸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却依旧固执地低着头,擦拭的动作更轻、更慢。
他不想抬头。
他怕看见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