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2)
我们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瞬间僵在原地!
三娘瘫软在黄爷榻前,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嘴角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整个人气息微弱,仿佛生命力被抽空了大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而榻上的黄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虽然依旧闭着眼,但脸上那层死寂的灰败之气,竟然真的……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气!他的呼吸变得深沉而平稳,虽然依旧缓慢,却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会断绝的模样!
在黄爷和三娘之间的地面上,掉落着那枚“洪武通宝”。此刻,这枚古钱的颜色变得极其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仿佛被腐蚀过的裂纹。而在铜钱旁边,还有一小撮彻底化为灰烬、再无任何光泽和蠕动的黑色粉末——那是最后一点被用作“药引”的地仙魔芋碎片,显然已经在刚才的秘法中耗尽了所有能量。
温行之靠在墙边,脸色比三娘好不了多少,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看着榻上情况稳定下来的黄爷,又看了看昏迷的三娘,眼神复杂难明。
我们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三娘扶到旁边的矮榻上休息。她虽然昏迷,但脉搏还在跳动,只是极其虚弱。
“黄爷……他……”斌子看着呼吸平稳的黄爷,激动得声音发颤。
“命……暂时保住了。”温行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三娘以自身大半生机为代价,强行将魔芋残存的药力导入,暂时压下了他体内最后的阳毒反扑,并激发了他一丝本源生气。但……他元气大伤,加之年事已高,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能否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至于三娘……”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三娘,叹了口气,“需要长时间静养,能否恢复,亦是未知。”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虽然黄爷暂时脱离了即刻的生命危险,但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惨重了。三娘生死未卜,温行之也损耗巨大。
我看着地上那枚布满裂纹、灵性似乎大损的“洪武通宝”,又看了看昏迷的三娘和沉睡的黄爷,最后将目光投向疲惫不堪的温行之。
他做到了,他用这种近乎邪异的方式,暂时保住了黄爷的命。但不知为何,我心中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暴风雨前宁静般的不安。
地仙魔芋用尽了,黄爷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温行之的目的呢?他煞费苦心,甚至不惜动用这种禁忌秘法,真的仅仅是为了救黄爷吗?
他看着那团魔芋化为灰烬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究竟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
归墟……同源……
这两个词,如同鬼魅般,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希望的光芒似乎亮起了一丝,但照亮的前路,却仿佛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宅邸里的空气,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呼出的气息,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疲惫、难以言喻的悲伤,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地底深处的阴冷。那股阴冷,似乎并未随着地仙魔芋的燃尽而彻底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悄然渗透进了这方天地。
黄爷躺在里间的床上,呼吸变得绵长而稳定,胸膛规律的起伏终于带上了活人的温度。脸上那层象征着死亡的灰败彻底褪去,虽然依旧苍白消瘦,但眉宇间隐约透出的那点微弱生机,如同寒夜里的星火,顽强地证明着他从鬼门关挣扎了回来。只是他依旧沉睡着,眼皮下的眼球偶尔会快速转动,仿佛在梦境中经历着不为人知的挣扎。老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不时用湿润的棉签蘸水滋润他干裂的嘴唇。
外间的矮榻上,三娘依旧昏迷着。她的脸色比黄爷更加苍白,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仿佛生命力被抽空后留下的空壳。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贴近了,才能听到那细若游丝的进气声。斌子找了城里最好的西医来看过,打了营养针,但也只是摇头,说这是元气大伤,心神俱损,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全靠她自己的意志和造化。
我和泥鳅轮流照看着她,用温毛巾擦拭她冰凉的手脚,心里都堵得难受。那个平日里冷静果决、偶尔会露出狡黠笑容的三娘,此刻脆弱得像一件一碰即碎的琉璃。
温行之在事情结束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说是损耗过度,需要静养调息。但我们送饭进去时,能看到他并非完全在休息。桌上摊开着那张古老的皮革和那本线装古书,他时常对着它们出神,手指在皮革那些繁复的底纹上缓慢移动,眼神专注而深邃,偶尔还会拿起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下几个晦涩的符号。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或者说,在验证着什么。地仙魔芋虽然用尽了,但它似乎打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往更深层秘密的门,而温行之,正试图抓住门后的线索。
那枚“洪武通宝”被我小心地收了起来。它表面的裂纹清晰可见,原本那种温润厚重的感觉也消散了大半,拿在手里,只觉得一片死寂冰凉,仿佛里面的“魂”已经随着那场秘法消散了。奶奶留给我的念想,终究还是损毁在了这趟亡命之旅中。
平静的日子过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一直昏迷的三娘,睫毛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直守在她旁边的我立刻察觉到了,连忙低声呼唤:“三娘?三娘?”
她的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没有焦点,仿佛迷失在了某个无尽的虚空里。过了好一会儿,那空洞的目光才慢慢凝聚,落在了我的脸上。
“……吴……霍?”她的声音极其微弱,如同蚊蚋,带着一种仿佛从极远地方传来的飘忽感。
“是我!三娘,你醒了!”我心中一阵激动,连忙凑近了些,“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眨了眨眼,似乎在适应光线,也在确认自己身处何方。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看到旁边矮桌上燃着的安神香,看到窗外沉落的夕阳余晖,最后,又落回到我脸上。
“爹……我爹……”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抬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黄爷没事了!”我赶紧按住她,语气肯定地告诉她,“温少爷用秘法稳住了他的情况,命保住了,现在还在睡着,但呼吸很平稳!”
听到这个消息,三娘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似乎亮了一些,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下来。她重新躺好,闭上眼睛,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了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