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虫群(1/2)
泥鳅几乎整个人挂在了斌子身上,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斌子也不再骂骂咧咧,他额头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周围那些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的触手根须,步枪枪口微微下垂,手指却紧紧扣在扳机护圈外,随时准备抬枪射击。
三娘紧抿着唇,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她一手握着我赠送的那把转轮手枪,另一只手则紧紧拽着我的手腕。
温行之走在最前,背影依旧挺拔,但每一步的落点都经过深思熟虑,尽可能避开那些看起来尤其活跃的根须。
我们就像行走在一头沉睡的、由白骨和怨念构成的史前巨兽的领地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在我们深入到这片白骨根须林的中段,距离那庞大树干还有约莫十几米,也是最密集、最难以通行的区域时——
嘎吱......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枯枝断裂,又带着点湿滑粘腻感的异响,自我侧后方传来。
我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只见泥鳅为了避开一根横亘路上的粗壮根须,脚下一滑,虽然被斌子及时拉住没有摔倒,但他的脚后跟,却不轻不重地蹭到了旁边另一根稍细一些的、如同惨白手臂般探出的根须末端。
那根被碰触的苍白根须,表面那层半透明薄膜下的流光骤然加速,如同受惊的蛇群般疯狂窜动了一下。
紧接着——
哇啊——
一声尖锐、凄厉、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怨毒的婴儿啼哭声,毫无征兆地、猛地从我们头顶上方、那茂密得如同乌云压顶般的苍白树冠中炸响。
这哭声不像人间任何婴孩的啼哭,它更加高亢,更加撕裂,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的冰冷恶意。仅仅一声,就让我们所有人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哇啊——哇啊——
哇啊——
哇啊——
......
第一声啼哭仿佛是一个信号,一个引爆了地狱的开关。刹那间,成百上千,不,是成千上万道同样凄厉、同样怨毒的婴儿啼哭声,从树冠的每一个角落,从那些悬挂着的、微微起伏的“婴啼果”中同时爆发出来。
声音汇聚成一股恐怖至极的声浪洪流,排山倒海般向我们碾压而来。这哭声不再单一,它们重叠、交织、碰撞,形成一种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疯狂合唱。有的哭声尖锐刺耳,如同玻璃刮擦;有的哭声嘶哑低沉,仿佛濒死的哀嚎;有的则充满了无尽的饥饿与贪婪,像是索命的魔音。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都被这可怕的声浪填满、震荡。我们手中的烛火在这音浪中疯狂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颤,那些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苍白根须,像是被这哭声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开始明显地、加速地扭动、抬起。
“捂住耳朵!”温行之的吼声在恐怖的哭声中显得异常微弱,但他脸上那前所未有的惊骇神色,却清晰地映入我们眼中。
根本不用他提醒,我们早已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了耳朵。但没用!那哭声仿佛能穿透血肉骨骼,直接钻进脑髓深处,搅动着我们的理智。泥鳅第一个承受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斌子也是双目赤红,脸上肌肉扭曲,显然在极力抵抗这魔音的侵袭。
三娘靠在我身边,身体微微颤抖,我能看到她指缝间露出的耳朵边缘已经变得煞白。
我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哭声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太阳穴,搅得我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扭曲晃动。
完了!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们惊动了这虫巢。这些婴啼果要来勾魂夺命了。而紧接着,在震耳欲聋、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哭声中,更令人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我们周围,那些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苍白根须,如同被彻底唤醒的毒蛇巨蟒,猛地加速舞动起来。它们带着破空之声,从地面弹起,从岩壁探出,从头顶垂落,如同编织一张死亡的罗网,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狠狠缠绕、穿刺而来。
温行之眼中厉色一闪,一直扣在指间的数点寒星瞬间激射而出。
咻咻咻——
飞针精准地打在几条最先袭来的、手腕粗细的根须上。然而,那足以穿石透木的飞针,打在这些苍白根须上,竟然只是发出几声“叮叮”的脆响,迸射出几点火星,便被直接弹开。只在根须表面留下了几个微不足道的白点。这些根须的坚韧程度,远超想象。
“妈的!让你尝尝老子的炮弹!”斌子早已按捺不住,闻声猛地抬起步枪,对着一条碗口粗、正面袭来的巨型根须末端,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压过了凄厉的哭声,在封闭空间内炸响。子弹打在苍白根须的关节部位,果然效果显著,打得碎屑纷飞,那根须猛地一颤,动作明显滞涩了一下。
有效!
然而,还没等我们来得及高兴,更多的根须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不再仅仅从地面攻击,而是从上下左右所有方向,如同无数条疯狂的苍白巨蟒,要将我们彻底淹没、撕碎。
我们被包围了!
枪声、哭声、根须破空之声,还有我们粗重绝望的喘息,在这片被苍白光芒和摇曳烛光照亮的诡异空间里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乐。
“操他妈的!打不完!根本打不完!”斌子一边疯狂扣动扳机,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枪管喷吐着火舌,子弹精准地打在一条条袭来的根须关节处,打得碎屑飞溅,汁液横流——那汁液并非绿色,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更浓烈腥甜的暗红色液体,如同稀释的血液。
然而,根须的数量太多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巨树主体,从地下深处疯狂涌出。一条被打得暂时退缩,立刻有两条、三条从更刁钻的角度袭来。它们的坚韧程度也远超预料,即便是关节处,也需要数发子弹集中射击才能勉强将其打断。
泥鳅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捂着耳朵,蜷缩成一团,涕泪横流,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呜咽。
三娘一手持枪射击,另一只手不断地从包里抓出药粉,看也不看就朝着逼近的根须撒去。辰砂和石灰触碰到根须,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并冒起一股股带着恶臭的白烟,确实能逼退它们,但范围太小,对于潮水般的攻击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背靠着三娘,对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我来说,开枪的后坐力震得我手臂发麻。在这种近距离混战中,枪械的威力反而显得捉襟见肘。
稍不留神,一条成人小腿粗细的苍白根须便如同巨蟒般从我头顶砸落,带着恶风。我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下意识地抬枪抵近射击。
砰!
枪口几乎顶在根须上开火,巨大的冲击力将根须前端打得猛地一偏,暗红色汁液溅了我一脸,冰冷粘腻,带着一股铁锈和甜腻混合的怪味。但那根须只是顿了顿,更加狂暴地再次卷来。
“这样下去不行!子弹迟早打光!”温行之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透着一丝紧迫。他虽身形矫健,但在这种关乎性命的紧要关头,同样不敢大意,“用火攻!”他嘶声喊道。
斌子眼神一凛,猛地格开一条根须,快速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土质燃烧瓶,正要将其投递出去,一声更加凄厉的哭喊便陡然在耳畔炸开。
哇啊——
头顶的婴儿啼哭仿佛感受到了我们的困境,变得更加高亢、尖锐,充满了嘲弄和残忍的意味。更多的根须如同听到了进攻的号角,攻势再猛三分。
一条异常灵活、如同鞭子般的细长根须,悄无声息地绕过斌子的火力网,猛地缠住了泥鳅的脚踝。
“啊——!哥!救我!!”泥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被那根须拖着就往密集的根须丛中拽去。
“泥鳅!”斌子目眦欲裂,调转枪口就想射击,但那根须紧紧贴着泥鳅的小腿,角度刁钻,稍有不慎就会伤到他。燃烧瓶也成了摆设,斌子此刻投鼠忌器,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震耳的枪响,压过了凄厉的婴啼和泥鳅的嚎叫声。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擦着泥鳅的裤腿边缘掠过,狠狠打在缠住他脚踝的那条苍白根须的中段关节处。
暗红色的汁液瞬间爆开。那根须吃痛,猛地一颤,缠绕的力道瞬间松懈。
泥鳅感觉脚踝一松,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滚。“哥!!!”他带着哭腔扑向斌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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