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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0章渔村往事与沪上暗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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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憨的讲述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咳嗽,但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阿贝心上。

“腊月初八……那天特别冷,码头上结了薄冰。”莫老憨望着窗外的海,眼神空洞,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我和往常一样,天没亮就出海,想赶早潮打点鱼。可那天运气不好,网里空空,只能早早回港,想着去码头看看有没有卸货的活计。”

李婶接着丈夫的话,声音哽咽:“那天码头上格外乱。沪上来的客轮‘江安号’靠岸,下来的不光是旅客,还有哭哭啼啼的难民。听人,沪上出了大事,有家富商被抄了,好多人都往外逃……”

齐啸云眼神一凛:“莫家出事是在腊月初七,消息传到宁港,最快也要初八。”

莫老憨点头:“是了……码头工人都在议论,那家姓莫的丝绸商遭了天大的冤枉,家主被抓,家产充公,妻女连夜出逃。当时我们还感慨,这世道,富贵人家也保不住平安。”

他喘了口气,继续:“我本来想找活干,但码头上人太多,挤不进去,就在货箱堆后面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歇脚。刚坐下,就听见细细的哭声——像猫叫,又像……”

“像婴儿哭。”李婶接话,眼泪又掉下来,“老头子跑过去看,在一堆破棉絮和货箱夹缝里,发现了阿贝。”

阿贝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她第一次听阿爹阿娘详细讲述捡到她的经过。

“你当时裹着条破棉被,脸冻得发紫,哭都哭不出声了。”莫老憨看着阿贝,眼中满是心疼,“棉被里塞了张字条,但被海水泡得只剩几个字:腊月初八,沪上来,莫……后面就模糊了。”

“莫?”齐啸云追问,“确定是‘莫’字?”

“确定。”莫老憨点头,“我在私塾帮工的时候学过几个字,‘莫’字我认得。当时我就想,这孩子可能和沪上那个出事的莫家有关。但我一个打鱼的,哪敢往深里想?只能先抱回家,让你阿娘喂点米汤。”

李婶抹着泪:“阿贝命大,冻成那样,喂了米汤居然缓过来了。我们本想报官,可又怕……怕这孩子真是逃难来的,报官反而害了她。而且那时候,码头上已经开始有生面孔在打听,问有没有看见抱孩子的女人。”

“生面孔?”齐啸云警觉起来,“什么样的人?”

“穿着黑褂子,戴着礼帽,话带着沪上口音。”莫老憨回忆道,“他们问得很仔细:孩子多大,穿什么,裹什么被子……我留了个心眼,没实话,只没看见。那些人转了一圈,没找到线索,就走了。”

齐啸云眼中寒光一闪:“是赵坤的人。”

“赵坤?”阿贝问。

“陷害莫家的主谋。”齐啸云声音冷了下来,“莫伯父的政敌,当时沪上警察厅的副厅长。他不仅要置莫家于死地,还要斩草除根。莫伯母带着莹莹逃往南方,另一个女儿……”他看向阿贝,“显然是被人故意遗弃在码头,想让她自生自灭。”

阿贝浑身发冷。她想起昨晚齐啸云的“夭折”,原来不是真的夭折,而是被人遗弃,等着冻死、饿死。

“那个抱孩子来码头的人,”齐啸云问莫老憨,“您看清楚了吗?”

莫老憨摇头:“没看见。但我在货箱缝里捡到阿贝时,旁边掉了个东西。”他颤巍巍地从床底拖出一个破木箱,翻找半天,取出一个已经锈迹斑斑的铜铃铛,“就是这个。”

铃铛不大,做工却很精致,上面刻着细密的莲花纹,铃舌已经掉了,摇不响。

齐啸云接过铃铛,仔细端详。铃铛内,似乎刻着极的字,但锈得太厉害,看不清了。

“这是……”他眉头紧锁,“像是寺庙或道观的法器。”

“我也这么觉得。”莫老憨,“阿贝被捡回来后,我偷偷回码头找过那个遗弃她的人,但什么线索都没有。只听那天码头上确实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穿着尼姑的灰袍,但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她在码头转了一圈,孩子就不见了。”

尼姑?

阿贝和齐啸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会不会是莫伯母身边的人?”齐啸云猜测,“莫家信佛,府里有佛堂,常请尼姑来诵经。如果是信得过的人,托付孩子也得通。”

“但为什么要遗弃?”阿贝声音发颤,“如果真的信得过,为什么不带着一起逃?”

屋里陷入沉默。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当年那个遗弃她的人才能回答。

良久,齐啸云收起铃铛,郑重地对莫老憨夫妇:“莫叔,莫婶,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们这十二年,把阿贝养育成人。”

他站起身,深深鞠躬:“你们是阿贝的再生父母,这份恩情,齐家铭记在心。”

莫老憨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就是做了该做的事。”

齐啸云直起身,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这里有些钱,不多,但够二位请大夫看病,买些补品。阿贝的事,我会继续查。但在查清楚之前,还请二位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话。”

李婶摸着布包,感觉里面沉甸甸的,至少有好几十个银元。她慌了:“这钱我们不能要……”

“阿娘,收下吧。”阿贝轻声,“阿爹的病不能再拖了。”

李婶看看丈夫蜡黄的脸,又看看阿贝恳求的眼神,最终含泪点头:“那……那就谢谢齐先生了。”

离开渔村时,已是傍晚。

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阿贝送齐啸云到村口,两人沿着海滩慢慢走。

“你打算怎么办?”阿贝问。

“先查那个铜铃铛的来历。”齐啸云,“沪上寺庙道观虽多,但刻这种莲花纹的铜铃,应该不难查。如果能找到当年那个尼姑,或许就能知道是谁遗弃了你,又为什么遗弃。”

他顿了顿,看向阿贝:“你呢?知道了这些,还想留在渔村吗?”

阿贝踢着脚下的贝壳,沉默了很久:“我想陪着阿爹阿娘。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

“但如果……你真的是莫家姐,”齐啸云,“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阿贝抬起头,夕阳在她眼中映出金色的光,“但阿爹阿娘给了我生命——不是生我的生命,是养我的生命。没有他们,我早就冻死在码头上了。所以不管我是谁,他们都是我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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