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残响回廊(1/2)
震落的碎石尘埃,如同灰色的雪,在狭窄侧道内缓缓沉降,堵塞了前路,也暂时隔绝了死亡。空气里弥漫着岩石粉屑的呛人味道、暗红粘液的恶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湿气。
妇人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双臂如同焊死的铁箍,将怀中昏迷的小宝死死搂住。孩子的小脸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紧贴着他皮肤的臂弯,还能感受到那点猫形印记残留的、如同余烬般的微弱温热。这温热,是此刻唯一证明他还“存在”的证据,却脆弱得让人心碎。
“老K叔…老K叔你怎么样?”一个年轻些的幸存者带着哭腔,手脚并用地爬到老K身边。老K仰面躺在碎石堆里,半边脸糊满了血和泥灰,左臂以一个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断腿处渗出的污浊液体已经把破烂的裤管浸透。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嘴角不断溢出带血沫的涎水。
“…死…死不了…”老K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转动,先是扫过被巨石堵死的通道——那里,几缕顽强透出的纯白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石缝间无声地吞吐、闪烁,每一次光芒的明灭,都让他的心臟跟着抽搐一下——那东西没死!它只是被暂时困住了!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妇人怀中的小宝身上,尤其是在孩子那毫无生气的小脸上停顿了片刻。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爆发,那三重融合的虚影…是林夜的冰冷计算?是夜魇的狂暴兽力?还是小七丫头那至死不休的守护意志?或者…是弥迦那家伙最后残留的拼图?老K脑子里嗡嗡作响,剧痛和失血让他思维迟钝,但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这孩子,是他们所有人,是林夜他们用命换来的…最后的火种!绝不能熄!
“水…”老K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用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指向侧道更深处那片被崩塌烟尘半掩的、更加深邃的黑暗。“弥迦…说的…坐标…水…在那边…找!”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是他们跋涉至此唯一的目标,是活下去的硬通货,也是支撑这群行尸走肉般幸存者走下去的最后念想。
岩…那个傻大个…用一条胳膊和命给他们换来的这条生路…不能断在这里!
断臂汉子岩牺牲的景象在几个幸存者脑中闪过,麻木的眼神里终于燃起一丝带着血性的火焰。两个伤势较轻的男人对视一眼,咬着牙,抓起地上散落的、带着棱角的碎石当作武器,小心翼翼地朝着老K指的方向,那片未知的黑暗摸索过去。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令人心惊的窸窣声。空气中那股阴冷的湿气似乎更明显了。
小宝在妇人的怀抱里,意识却沉沦在一片光怪陆离、破碎轰鸣的混沌之海。
无数尖锐的、冰冷的、充满解析意味的银蓝色数据流(“逻辑节点B7…情感冗余数据库…错误…威胁等级上升…”)如同狂暴的电子风暴,疯狂冲刷着他的意识边界,试图将一切感知切割、归类、定义。这是林夜残留的“械”之烙印,精密却缺乏温度,带着一种洞悉万物却又漠视生死的绝对理性。它本能地排斥着这片混沌。
与之激烈对抗的,是沸腾咆哮的赤金色熔岩(“吼!怕个鸟!一起死!”)。纯粹的毁灭欲望、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对终结的病态渴望,如同被禁锢的远古凶兽,在他意识深处左冲右突,每一次咆哮都震得灵魂颤抖。这是夜魇的“兽”之本源,强大却危险,充满了对理性束缚的憎恶。它渴望燃烧,渴望破坏,渴望将这束缚它的数据牢笼彻底撕碎!
在这冰与火、理性与本能的激烈冲突中央,一道坚韧而悲悯的翠绿色光流(“活下去!让他们活下去!”)如同定海神针般贯穿。它并非强行镇压,而是如同最柔韧的藤蔓,温柔却坚定地缠绕、疏导、调和。它汲取着意识深处残存的温暖碎片——妇人怀抱的触感、老K嘶哑的催促、岩最后那声决绝的咆哮——化作抵御数据风暴侵蚀的壁垒,抚平赤金熔岩狂暴的棱角。这是小七守护意志的延续,是弥迦“平衡”特性的微弱回响。
[…能量逸散…结构脆弱…左前方…十一米…避开…不稳定力场…][…核心…微弱…维系…火种…延续…][…水…生命之源…坐标…锚定…]
一个宏大、疲惫、仿佛由无数细碎电子音拼合而成的古老意念(弥迦碎片),如同穿过漫长时空的叹息,在这片混乱的意识战场中低语。它精准地指向外界某个方向,传递着关于环境结构和生命维系的关键信息。这低语成为了翠绿光流最佳的指引,让它得以在狂暴的数据与熔岩中找到一条微妙的、维持小宝意识不崩溃的平衡路径。
小宝稚嫩的意识在这三重残响的撕扯与守护的低语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每一次数据流的切割,都带来灵魂被洞穿的冰冷剧痛;每一次兽力的咆哮,都像要将他的身体从内部撑爆;而翠绿光流的每一次抚慰和弥迦的每一次低语,则如同溺水时呼吸到的一口珍贵空气,维系着他渺小的存在。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三股不属于他的、过于庞大的力量一点点“溶解”、“重构”…代价是生命力的飞速流逝。
“找到了!是…是个洞口!”前方黑暗中,传来探索者压抑着激动与恐惧的喊声。
众人精神一振。老K挣扎着想坐起来,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他咬着牙,用右手肘和那条完好的腿,一点点蹭着冰冷的岩壁,挪向声音来源。
侧道尽头,崩塌的巨石堵住了主路,却在侧下方露出了一个被巨大落石半掩着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黝黑洞口。洞口边缘的岩石湿漉漉的,不断有水珠渗出、滴落,在下方形成一小片泥泞。那股阴冷湿润的气息正是从这里涌出,带着浓郁的、陈腐的泥土和铁锈味。
“水!真的有水汽!”另一个幸存者贪婪地吸着气,干裂的嘴唇颤抖着。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深渊里摇曳起来。几个人合力,用捡来的钢筋和蛮力,小心地撬动、搬开堵住小半洞口的碎石,将通道扩大了一些。一股更明显的、带着凉意的湿风从洞内吹拂出来。
老K被搀扶着挪到洞口。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幽深的洞穴内部,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个屏幕碎裂的通讯器残骸上。冰冷的金属外壳毫无反应,但老K的指尖,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温热?还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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