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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吃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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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运生把钱紧紧攥在手里,指腹摩挲着铜钱边缘,心里算着账:

这点钱,够买两斤糙米,再称一小把最便宜的咸菜,却买不起半副娘要吃的草药。

他叹了口气,苏慕昭感受到了一股闷闷的情感。

过了一会,他开始揣着钱往家走,脚步比来时更沉了几分。

他想起老母坐在炕沿上的模样。

她的身子一日弱过一日,颧骨愈发突出,嘴唇总是干得起皮,每顿都捧着半碗稀粥,就着咸菜一点点咽,连一点盐巴都舍不得放。

前几日他想给娘补件破了洞的衣裳,翻遍了家里的木箱,竟找不出一块像样的补丁布,最后只能把自己旧短褂上没破的地方剪下来,凑凑合合缝了两针。

日子就这么紧巴巴地吊着,像他肩上总也扛不完的货物,压得人喘不过气,却又不能停下脚步。

后来,老母突然生了重病,躺在床上高热不退,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彭运生抱着老母跑遍了巷子里的小药铺,大夫开的方子要价不低,他翻遍了家里的木箱,也只凑出几枚碎银,连抓一副药都不够。

情急之下,他想起了码头附近放印子钱的刘三,明知那钱利滚利如催命符,却还是硬着头皮找上了门,在借据上按了红手印,揣着钱跑回药铺抓药。

可那印子钱的利息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彭运生每日拼了命地扛活,挣来的钱连还利息都不够,债务越积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老母的病渐渐有了起色,却不敢告诉她自己借了印子钱的事,只能夜里躲在墙角,对着月亮唉声叹气,觉得日子看不到头,永无出头之日。

那你的父亲呢?

苏慕昭在心中问道。

你的母亲和你都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你的父亲又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不来帮你们?

这问题刚刚从内心提出,苏慕昭眼前画面一转,另一段记忆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彭运生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渔民,一辈子靠运河讨生活。

打他记事起,父亲总是天不亮就扛着渔网出门,傍晚踏着暮色回来,

船舱里有时是活蹦乱跳的鲫鱼,有时是沉甸甸的草鱼,偶尔赶上汛期,还能捞到几条肥硕的鲈鱼。

父亲总爱坐在院角的石磨旁,一边补着渔网,一边跟他说水上的事——

说浪头如何拍打着船板,说暴雨天看不清方向时如何凭着经验辨水流,说哪片水域的鱼最肥。

可彭运生不喜欢水。

他从小就怕水。

他见过父亲被巨浪打湿全身,冻得嘴唇发紫;

见过邻居家的渔船被风浪掀翻,一家人在码头哭天抢地;

更记得十岁那年,父亲出发后就再也没回来。

那天刮着罕见的大风,运河里浪头翻得比屋檐还高,村里的渔民们划着船找了整整三天,最后只捞上来父亲常穿的那件蓝布褂子。

从那天起,彭运生就打定主意,这辈子绝不做渔民。

他怕那深不见底的河水,怕那说变就变的天气,更怕像父亲一样,把命丢在水里。

但是这个家必须得有人做工。

他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于是早早辍了学,揣着仅有的几文钱跑到码头,求着工头让他做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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